但为何梦里父亲的面容如此?清晰呢?
元娘百思不得其解,她甚至想,会不会是自?己总想知道父亲的样貌,所以才会做梦,而梦里的模样是凭空想象的?但她并未见过有与梦里父亲模样相似的人。
不对,也是有的,与她眉眼间足有三四分?相似。
元娘重新躺下,盖好被褥,直挺挺地躺着,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了,望着床帐顶发呆。
后半夜,元娘并未入睡。故而,她早上起?来时,眼下青黑,可把王婆婆吓了一跳,只以为她还在为打仗的时忧心。
元娘怕解释不清楚,犹豫再三,还是把梦中事给说了。万一是爹爹有所求呢,修缮坟茔什么的,还是得告诉阿奶问清楚才是。
“不,阿奶,我昨夜梦到?一个俊朗文士,他?温和、文雅、沉静安然,生得极好。我不知道为何,一见到?他?就知道是爹,梦里面爹爹的面容很清晰,眉眼与我足有三四分?相像。
“但不知为何,他?笑而不语,不停指着房梁。
“我想细问是怎么回事,一阵风吹来,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接着就醒了。”
元娘双手紧紧握着阿奶的手,目光殷切,“阿奶,你?说是不是爹爹给我托梦呢?”
王婆婆面色凝重起?来,“怕是如此?。”
“那怎么办?爹爹是想说什么?”元娘急了,她对爹爹没有印象,真因如此?,反而更加渴求,哪怕是蛛丝马迹都?要抓着不放。
王婆婆到?底多活了点?岁数,要老道稳重些,“我也不清楚,恐怕得请人算一算。”
王婆婆是行事极为利落的性子,当即就带元娘去寻了位可靠的道士,请其解梦,算究竟是为何。
这?位道士也未耽搁,又是比照通胜,又是算卦,最后道:“怕是与你?们家的田宅有关,仔细寻寻去,应有所得。”
回去后,元娘跟着王婆婆把家里翻来覆去寻了,没见有什么不对。
就在元娘纳闷时,王婆婆却突然停手,皱眉深思,“不对,不对,错了,错了。”
王婆婆说的没头没尾,元娘没懂,追问道:“什么错了?”
“地方错了。”王婆婆抬头,目光悠远,不知落在何处。
“那我们要找哪?”元娘捂嘴,惊声道:“莫不是坟茔?”
她读书识字,因而知道,田宅并非只指阳宅。
王婆婆依然摇头,转头看着元娘,目光灼灼,似有所指,“元娘,我们家在汴京的祖宅,你?是不是还未曾去过?”
明明是天清气朗,元娘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她轻轻点?头,“不是说租赁出去了吗?”
第66章 第 66 章 “是因你爹遭人构陷!”……
王婆婆目光怔怔, 不知在念叨什么,“怪不得,怪不得这?样巧, 他们上任搬离宅子,元娘便做了?梦。我儿, 你究竟想说?什么?”
元娘从未见过阿奶这?样失态的样子,她上前拉住阿奶的袖子, 白净美丽的脸上净是担忧。
“阿奶,你在说?什么?”
王婆婆粗粝黝黑的手反握住元娘白嫩细腻的小手, 厚茧在手背摩擦,不痛,微痒微刺,但这?样的感觉却很叫人安心。
像是种暗示,会有人愿意永远为自己遮风挡雨, 不计较得失。
元娘感受着手背的温度,渐渐安定下来。
她信阿奶,也信爹爹。
阿奶什么没有见过?而爹爹也不会害自己,如果那真是爹爹, 她可算是见过爹爹的样子了?, 她以前总好奇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爱缠着阿奶问究竟, 喜欢听阿娘叙述的父亲,一个清浅温和的谦谦君子。
如今真见到了?,怎么能叶公好龙?
元娘转而握紧阿奶的手,坚定道:“既然与祖宅有关,我也想去看看!”
她甚至莞尔而笑,主?动问起来, “阿奶,我小时在祖宅住过吗?”
王婆婆是因乍逢此?事,一时心神失守,才失态的。
听见元娘的问话,王婆婆敛了?敛神,先是“哦”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地?说?道:“你就是在那出生的。”
王婆婆沟壑纵横的手轻轻摸着元娘的发,帮她整理散乱发丝,抚过她美丽灵动如小鹿的大?眼睛,似沉重似叹息,“几?年?过去了?,想来他们贵人事忙,已?经把我们忘得差不多,也该到了?让你回祖宅的时候。
“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
元娘白皙姣美的脸上尽是认真的神情,郑重点头,“嗯,我会永远记住。”
她一字一句重复,眼神坚韧,“那里,才是真正的家!”
王婆婆的拇指揉拭着她的脸颊,面上总算有了?笑意,“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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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王婆婆喊万贯去雇了?一顶小轿,有两?个轿夫抬着她们,万贯跟在边上走。
元娘其实有些?疑惑,“很远吗?”
“尚可。”王婆婆已?经换下日常做活穿的粗布衣裳,把正旦的新做的绸布料子的衣裳换上,头上的包髻不变,却插了?两?根金簪子,戴上金丝银缕线绣的万年?青松蝠纹抹额。
她虽吃了?十?几?年?的苦,满脸沟壑,手指节肿大?粗糙,可换上像样些?的裙衫,脸一板,就像是高门里的老封君,积威甚重,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叫儿孙跪在榻前告罪。
“那附近住的大?多是官宦人家,除了?青衣小帽的仆从,少?有人走动,皆是乘轿出行。你我若是走过去,太惹眼了?,一踏上那块地?方,都要遭人异样打量。”
元娘没接触过仕宦显贵们,周遭能沾得上官字的也只有一个俞莲香的爹爹,但他官职微末,真较起来,在汴京也是不入流。
并不知道这?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