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传来九王爷的声音：“臣敬娘娘，娘娘千岁。”

我如临大赦，就势酒盏下了台阶，将皇室宗亲和美人们轮流敬了个遍。

待再回座时，我已有八分醉意，撑着模糊的意识与皇帝道：“臣妾不胜酒力，想回宫歇息。”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点头允了。

我自然不是真醉，着实是不放心阿欢想去瞧一瞧。

第87章 宫里的东西和他们人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宫里的夜宴会通宵达旦，周尧今夜几乎没法睡，绝对顾不上我，待凌晨祭祀时我再折回来也是来得及了。

一路上烟花爆竹声声，欢声笑语，灯笼照亮了半个京城，唯国公府大门敞着，前的台阶下坐着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那是我的阿欢。

我刚到跟前，阿欢已经跳起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语带哽咽：“阿姐，他们说你去清凉山了，老妖婆有没有欺负你？”

老管家在一旁也欢天喜地的：“国公爷非说娘娘会回来，非在这里等您，怎么劝都不听，可不成想竟等回来了。”

他这模样想来外头又有什么不利我的传闻，自清凉山回来便没回过府，难为他小小年纪便为我担惊受怕，我心中痛极了，又不由得怪周尧这狗东西仗着自己病了各种借口阻挠。

我抓着他进了门，又给他塞了汤婆子：“阿姐好着呢，倒是你半点不让人省心，阿姐若是不回，你打算等一晚上冻死自己？”

他很是固执的道：“我就是知道阿姐会回来。”

我接过清明递过来的姜汤堵了他的嘴，又问管家有没有像往年给亲戚们送上年节礼，祭祀的东西有没准备妥当。

老管家一脸欣慰的与我道：“国公爷都安排好了呢，祭祀也是他主持的，国公爷如今能支应门楣了，娘娘可放心了。”

我很惊诧，阿欢过了这个年也不过十三岁而已，我担心他一个人过年会难受，还托了舅舅将他接到外祖家，可舅舅说劝了许久阿欢都不肯。

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很是心疼，像他这个年纪还是在长辈怀里撒娇的年纪：“我们小阿欢长大了，也能支应门楣了，爹娘兄长泉下有知不知多高兴呢。”

他沉默了一会，又与我道：“陛下昨日谴了人过来问我，愿意不愿意入宫与阿姐一起过年，我拒了，年夜饭也是陛下赐下的，还赏了许多礼物。”

我有些意外，这事周尧竟半句没同我说过。

我问阿欢：“那御膳好吃吗？”

他摇了摇头：“好看，但不好吃，宫里的东西和他们人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他说罢像毫不在意似的转头欢天喜地的去吩咐人：“快让人上菜，我要和阿姐吃年夜饭。”

我心里有个古怪的感觉，阿欢其实什么都知道，他比我更恨周尧。

按祖制，皇后要与皇帝在凌晨开始祭拜天地祖宗，打算领着阿欢先去祠堂拜祭爹娘后便要回宫，念头刚起便有亲卫来报：“有客来访，像是宫里的。”

我头皮不由得一紧，忙不迭的跑了出去，果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身便装的禁军统领掀了车帘，周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刚要跪下便被他一只手托住：“你一晚上没心没思的，朕知你放心不下阿欢。”

那我装醉时他便知我要回府了，唉，想在这狗东西眼皮子底下干点什么事真是不容易。

我忙道：“我本也打算回宫的，这就跟阿欢说一声。”

他却执了我的手一起进了府：“待我们祭拜过岳父母和兄长再回宫也来得及。”

我自认面对他时一直心静如死水，可这句却比他说过的情话都要打动我。

第88章 他们的阎王来了！

祭祀忙到了后半夜，天亮还要接见朝臣与番邦使臣。

趁着这个空隙，我随周尧回了承明殿用早膳，只是还未动筷，黄尚书领着两个武官慌慌张张的来求见皇帝。

我退到屏风后。

黄尚书和武官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大概就是安置在京郊西门有数百西夷人暴动，杀了近百的守卫又洗劫了并州县城，烧杀抢掠后往西逃去，至今不见踪影。

我也很是震惊，我早提醒过他西夷人哪怕只剩老幼妇孺了也不会安分，但没想到竟会闹到这个地步。

我从没见周尧像现在这般愤怒，他抬脚便踹翻了黄尚书：“手无寸铁的俘虏你们都看不住，你们干什么吃的！”

他当场便革黄尚书的职，又让人去通传张随，若不是后续的事还要他协助，必是要让他下狱的。

黄尚书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谢罪，末了伏地哀求道：“陛下，臣是无能，请让娘娘来出面处理此事，才足以震慑蛮人啊！陛下！”

这事黄尚书提过了很多次，周尧都拒了，他把我收进后宫就是不想我再有权柄。

周尧的目光透过屏风朝我望来，我低头专心吃着的我黄元糕，不发一言，即便我不抬头，也知道他的目光里有多危险。

就在僵持的时候张随来了，他倒是实称：“臣也以为，此事让娘娘来办，定能治服这些西夷蛮人。”

我听见周尧在屏风后冷冷的问我：“皇后以为呢。”

这语气里已全无昨晚的如胶似漆，我忙站起身，快步走出平风，跪在他的跟前恭顺道：“臣妾听陛下的。”

有微凉的手盖住了我的发顶，我一抬头便撞见他的目光，看我的模样似有说不出的心灰意冷，良久才听见他道：“蛮人安置点的事宜由皇后全权处理，兵部、皇城寺从旁听调。”

我心头一松，重重的应了一声是。

我要走时，又被他叫住了，他抚着我的鬓发咬牙与我道：“西夷人恨你入骨，穿上软甲再去，要什么人都任你用，别逞英雄，回来的时候一根头发都不许少！”

我嘴上应了好，心里直觉他的恩爱戏码做的有些过了，我堂堂西境大将军，当年少胜多也能将西夷的精锐杀个片甲不留，何惧一群被看押的老幼妇孺？

我召集了从西境随我回京的各路人马，加上我自己的亲卫回起来也不过两百号人，一齐赶去了事发地。

如今安置点被京畿兵围的铁桶一般，广场上停放着上百具被杀的守卫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