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江御史正直但也着实古板了些,此人可用以正风气但不可重用。”

周尧很是高兴。

朝臣们都说阿宴天资聪颖,又性子沉稳,喜怒不惊,很有帝王风范。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朝臣拍马屁,他在朝阳宫,是个会跟我和他阿爹撒娇的孩子。

他什么事都让他亲爹很满意,唯一件让他亲爹很心梗,从五岁起便闹着要拜报国寺的温纪安为师,他不知为何,初见时他便喜欢温纪安,每年也不过见上三两次,见一回闹一回。

我跟周尧说他是出家人,收的弟子自然也是出家人,怎可能收皇家子弟,你让他自己去问,拒绝了他就死心了。

周尧阴阳怪气的与我道:“阿嫄倒是知他心性。”

七岁的生辰,周尧还是许他和阿欢去了报国寺,回来的时候很是难过,周尧心疼坏了,说这温纪安不知好歹。

我问他:“要不我去劝劝?”

他咬牙切齿的将我按在了怀里,说你休想!

第246章 我分明是既孝顺又爱吃糖葫芦

阿宴十岁那一年春天,雨足足下了一个月都没有停歇过,我腿疾严重到已经没有办法走出宫门了,太医院一干人也早没了办法,周尧又从宫外寻了什么神医,终日汤汤水水的。

我终日疼的恍恍惚惚,再后来也分不清是腿疾还旁的什么病,一连昏睡好些天,我觉得自己身子很轻也不疼了,我能听见宫人放低的脚步声,阿宴的低泣声,还有周尧低喝大夫的冷声。

唉,他又迁怒人了。

只有夜里很是安静,我躺在我熟悉的怀抱里,微凉的指尖抚过我的眉眼,一遍又一遍的唤我阿嫄,他说阿宴想我了,让我快点好起来。

第三天的时候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宫人喊他凌神医,他们给我扎针给我放血一阵折腾,我觉得我没病死都要被他折腾死了。

等我睁开眼睛已是第二日了,就是当年我在并州时听过的凌神医,周尧说找了他很多年,说他医术高明,定能治我的顽疾。

我吃了半个月的药,天空也放晴了,膝盖不再钻心似的疼,我还能下地走路,只是偶尔半夜时会隐隐作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凌神医每次诊完脉我都会问他如何,他都会躲着我的眼睛都说大好了,娘娘不必担心,很是会宽慰人。

然后转头便去向周尧复命去了,小阿宴听了欢天喜地的,牵着我的手说:“母后快点好,我带母后去赏花去。”

等周尧上朝时,让谷雨支走了左右的人,我叫来了凌神医,我说:“你十日便会动一次药方,你老实与我说,我的病到底如何了?一个字不许瞒!”

他的脸一白,低头便拜:"陛下不让,娘娘饶了草民。"

我淡道:“你尽管说,我不叫陛下知道。”

见他还犹豫,我冷冷的道:“你若真是治不好我,陛下必会迁怒你,你想保住一命,便得如实与我说。”

周尧在朝阳宫,他就是个寻常的丈夫,寻常的父亲,可只要出了这个殿门,他便是唯我独尊,雷霆万钧的帝王。

他为君这十几年,几次推动改革,这几年国库丰余,兵强马壮,政治清明,百姓都说他是明君。

可他也是个严苛的君主,御下手腕铁血,杀气颇重,还曾在朝廷之上当场镇杀结党营私之臣,满朝文武无不畏惧。

凌神医闻言战战兢兢的道:“我或许能保娘娘十年性命,可娘娘的腿疾草民无法,怕是过不了两年便再无法行走了。”

我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我跟他说:“此事就当我不知,你该怎么治还是怎么治。”

药还是得接着吃,每次吃药阿宴都守着,还很有经验似的跟我说:“母后不要怕苦,吃了一串糖葫芦下去就甜了。”

等我灌完了一碗药,阿宴便会欢天喜地的和我各分一串糖葫芦,周尧打趣他:“臭小子,朕当你是孝顺才来伺候你母后汤药,原来是馋糖葫芦了。”

他很是理直气壮:“父皇你冤枉人,我分明是既孝顺又爱吃糖葫芦。”

我会顺手擦掉他唇边沾的糖渣,然后与他一道骂狗东西:“就是,没点眼力见。”

周尧会抬脚轻轻踢他的小屁股,骂他小没良心。

可我知道我的阿宴自小到大都不爱吃糖葫芦的,像他的父皇,他也在哄着我。

第247章 阿欢要做富贵闲人

凌神医想来还是有些本事,每日里汤药灌着,针扎着,等天盛夏的时候我又能出宫了,阿欢也做父亲了,生了一双儿女,女儿像极了我,没事的时候我总爱去抱一抱她,我想阿爹要是在不知道会有多喜欢她。

舅舅也被周尧罢了官,大表哥外放,这些年舅家在朝子弟众多,我也觉得外祖一家着实恩宠过了些。

只是失了权势,至于该给侯府的富贵荣宠一个也没有少,因为周尧说外祖母养育了我四年,他记得这个恩情。

周尧说阿欢有宰辅之才,周尧罢了外祖一家是想让阿欢入朝为官,这样不会给阿宴留一个强势的外戚。

可阿欢不愿意,他说他只要做一个富贵闲人,我说随他吧,这是我阿娘和兄长的愿望。

周尧还说他想让我高兴,让我去想去的地方玩,可他和阿宴又总是很想我能时时陪着他们。

我看他有点可怜的样子,阿宴也拽着我的衣摆,我觉得我还是少出去吧。

我常去承明殿陪周尧,像从前刚回京时,他批奏折见朝臣,我一旁的小榻上吃点心绣绣我的凤凰,可我不爱看奏折,累的慌。

张随这个狗腿子说朝臣们其实很愿意我能在周尧的左右,因为有我在,皇帝再怎么让人胆战心惊,我还能救他们一救。

有的时候我坐的烦了,便会去弘文馆,听阿宴的读书声。

我曾听过他父皇问他:“先生们可是教你要学圣人之道,以礼义为本,要德治教化,你以为呢?”

他说:“若天下人人为善,没有贪欲一心为公自是德治教化,可这世间什么人没有,那怕是君子也会贪欲与恶念,一味讲仁义教化有什么用呢,帝王之道自该霸王道杂之,既要仁政爱民,也需法度严明,恩威并施。”

他的亲爹听的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