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1 / 1)

秘方 秦九叶许秋迟 2377 字 4个月前

“青重山书院弟子遍布天下,天下第一庄弟子如影随形。不论那份名单是否确有其事,朝中若知晓此物存在势必动荡,轻则平衡打破,重则腥风血雨,不论何种情况,都将对襄梁国运不利。金石司的职责是保国之根基坚如磐石,没有是非曲直可以凌驾于此之上。”

若想引动池鱼,何须亲自下水搅弄?只需抛下腥饵,自会引得池中大乱。名单上的名字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名单的存在才是狄墨的险恶用心。

重重思虑在心中折叠碰撞,邱陵还是决定先以退为进。

“你可有想过,就算你能一夜肃清整个山庄,那些在外的山庄弟子又该如何处置?那些亡命之徒知晓山庄毁灭后可会彻底失控?”

“正因如此,才要速战速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天下第一庄的消息不会很快传入都城,在此之前我们早已掌控局面。”呈羽说罢,挑眉望向邱陵,“不过你既然开了口,或许已另有对策。”

“擒贼先擒王。若我有把握将狄墨拿下,你便答应我不可轻举妄动。”

呈羽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当即不客气地说破道。

“你要单独行动吗?还是说你以为自己是黑月后人,那狄墨便会对你言听计从、束手就擒?”

“我答应了周亚贤牵头处理天下第一庄的事,但并没有说是以黑月后人或督护的身份。”

“以黑月后人的身份建功立业难道不是你的夙愿吗?”呈羽笑了,笑中却并没有温度,“周亚贤许你南下牵头此事,甚至调配了金石司为你保驾护航,是为了保你在朝中觅得一席之地,可却没说是要你入江湖。一旦你选择打着断玉君的名号行事,便意味着宣告切断了和平南将军府的联系。你便从棋盘上的一步好棋变成了一枚失控的棋子。没有执子者会喜欢失控的棋子。”

呈羽没有将话说尽,但邱陵不难听出弦外之音。

若以断玉君的名号行事,他的所作所为便同当年的狄墨如出一辙,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犯了大忌,就算此番立下苦功,早晚也会被清算一笔、走上同狄墨一样的不归路。

但他不想步父亲的后尘,不想成为他人左右朝局的筹码,不想再经历如黑月一样的殇恸。从年少时入行伍到如今在平南将军麾下行走,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邱家从泥沼般的宿命中解脱出来。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渐渐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反而是邱家无法摆脱宿命的原因。

朝中那些人太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了。只要他一日还执着于那些得不到的“解脱”,那些人便能一日将他困于股掌之间。

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居巢一战之后狄墨做出的选择。

若想挣脱此间黑白,只有另起棋局。

“若我执意如此,安谏使又要如何?”

他不再唤她师姐,她也不必再留情面。

“我不会怎样。我只会将你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带回金石司,请各方好好调查评判一番,看究竟是平南将军府暗中授意,还是你邱家为了等待这一天谋划已久,为的便是斩木为兵、揭竿而起。”

昆墟呈羽,平日游走江湖时一副与世无争、远离尘嚣的仙人之姿,一挂上官印瞬间变了个人,心肠冷硬堪比寒石,官场上最油滑的老狐狸也不敢小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金石司的做事准则,完成任务升官发财是呈羽的人生追求,她懒得同那些江湖小辈纠缠,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配同她纠缠,若有人胆敢在她做事时挡路,她可瞬间化身最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就连自己的亲亲师弟也不例外。

这才是昆墟呈羽的真面目,这才是金石司安谏使的本色。

一场可怕的同门之争一触即发,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更懂得对方弱点,一旦出手势必见血。

“金石司安谏使一十四人,周亚贤用尽手段将你送来,也是借我之手成全你。他那样一个凡事算到十分仍觉不足之人,这等苦心确实难得,你若因此为他不平,我也可以理解。”

邱陵话一出口,呈羽脸色瞬间变了,而这种染上怒气的神色一年到头也不会在她面上出现几次。

“他如何与我何干!”

“我如何又与师姐何干?”

昆墟断玉君,人如其名,清正如玉。但玉石坚硬、不可摧折,就算面对同出昆山之石也不会有所改变。

冰冷箭簇挑起对方腰间那半块水苍玉,呈羽的动作中尽是压迫感。

“你仍在军中。军令已下,使命必达,违令者杀无赦。”

稽天剑向前顶出,露出一指来宽的雪亮剑锋。

“襄梁军法之九,攒怨谤军,内斗不协,如是者必斩之。”

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下一刻,一道声音钻进紧闭的门窗、隔空传进两人耳中。

“孽徒!躲在船上不出来,让为师一通好找,都到了门口也不知道来应门,还不如青青养的两只狗!”

屋中两人瞬间变了脸色,将将来得及转过身去,那方才还在门外说话的“不速之客”已坐在了两人中间。

银羽箭与稽天剑双双落地、犹如两把破铜烂铁,门窗闭合如初、全然不见开合过的迹象,仿佛那人是凭空出现在屋中一般。

“师父。”

一身黑甲的年轻督护同那不可一世的金石司安谏使齐齐行礼,正中的白胡子老头却不甚在意,只顺手摆弄着桌上羽箭,一把箭簇在他手中犹如小孩子手里的泥巴般,转眼间已被捏成一团。

“还要继续吵吗?为师听着便是。你们这好玩意多,倒是好打发时间。”

什么“好玩意”也禁不住这般祸害,这要是再耗上几个时辰,还谈什么智取与强攻?

邱陵与呈羽飞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不吵了。”

袁知一放下手中东西,蹭了蹭脚底板上的泥巴。

“陪为师走走。”

两名弟子不敢多言、当即颔首跟上,袁知一走了几步又停住,转头看向呈羽。

“你且留下,我与三郎单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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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整个镇子还在熟睡,马儿喷出的鼻息在下了霜的青石板上泛起一阵白雾,转眼间又散入夜色之中。

计划是前半夜定下的,出发便赶在子夜过后。除了将杜老狗托付给谈独策代为照看时费了些唇舌,其余的倒也还算顺利。

转出镇子后的小路便要进山了,最后一丝光亮被转角的高大林木遮去,前路一片漆黑。马背上的姜辛儿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几艘停在江湾处的大船已看不清轮廓,天地间静悄悄的,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紧随其后的秦九叶见状心下暗叹,犹豫片刻后还是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