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1 / 1)

秘方 秦九叶许秋迟 2374 字 4个月前

谈独策的目光停在那靛蓝色的册封上,半晌才抬头望过来,却说不出话来。

他接过那半本册子,顿了顿后才翻开一页,翻开那一页后便又顿住,再也没有继续翻下去。

那册子里的内容确实有些不入流,或许就算没有天下第一庄从中作梗,也成不了什么流芳百年的佳作,其中论棋处棋路不通、论道处道法难明,像是两个喜欢对弈但又漏洞百出的棋篓子、在那字里行间对阵不疲。

可当初合力著下时的两人并意识不到这些,只当书中以棋观天地,辩法自然融入其中,若能日日有酒有茶、有书有棋,便能将那册子一直编写下去。

谈独策牵了牵嘴角,缓缓合上那本册子,摩挲片刻后还给了秦九叶、轻声叹道。

“只此一刻,便值千金。只可惜他二人再不能与我共享此刻心情。”

“其实……他们或许是见过面、喝过酒的。”秦九叶摩挲了一下那册子上有些眼熟的字迹,认真对那黑脸汉子说道,“或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相遇相知、把酒言欢,诉说过彼此的理想与抱负了。”

孟珂与唐啸没能相见,但杜老狗和唐慎言却相见了。

尽管隔着十数年坎坷时光,隔着数百里的千山万水,隔着一个未能为他们引荐的故友,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彼此,正如他们当初畅想过的那样相谈甚欢。

甚至在老唐人生最后的时光,也是在与朋友的一场赴约中结束的。

但她终究没有将这一切说得太过煽情,有些情谊也确实不需要太多渲染,一切只需在无声中安静落幕。

有角声透过水雾呜呜咽咽地传来,划破小镇寂静的夜空。

那是金石司集结人马的声响,只要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谈独策望向码头方向,仿佛已经隔空看到了那羽箭如林的场面。

他拿过那坛酒,将石桌上五只粗陶酒盏依次斟满。

“诸位同行至此处,就算谈某闭口不言,有些事应当也已看在眼中。天下第一庄已是囊中之物,一子定音就在眉睫之际,此时绝不是入局的好时机。即便如此,诸位也要向险而行吗?”

火堆旁有短暂的静默,片刻后,秦九叶第一个伸出手、举起其中一只酒盏。

“谈大人有所不知,我和那山庄的梁子早就结下了。狄墨为了晴风散的事将我做生意的地方搅得鸡犬不宁,我总该上门讨个说法。”

她话音未落,李樵也紧随其后端起一只酒盏。

他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姜辛儿见状,抿唇纠结半晌后也赌气般拿过一杯。

“正好很久没有回去过了。我本就是那里出来的,你们都不怕,我又有何惧怕?”

滕狐轻哼一声,抬手将剩下的最后一盏酒洒向一旁,送死人上路一般。

“师父的东西绝不可落入外人手中。管你们如何,我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谈独策爽朗大笑起来,末了带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寻常人借酒倾诉疾苦愤懑,而他反倒像是借酒将这些年的隐忍不甘统统咽回了肚子里,杯起杯落间他已放下烦恼无数,再开口时又是那个眉目清朗、言辞拙朴的小小亭长。

“长夜未央、前路莫测,谈某便祝诸君心中那盏灯长明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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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黎明守候

入冬的渂江水并不平静,今夜的兴寿镇不同以往。

从各处集结而来的金石司大船藏匿在江湾深处,犹如趴伏在芦苇丛中的巨兽,非风吹草动不能显出分毫。

金石司以隐蔽迅捷著称,而他们此番出现在郁州的目的也秘而不宣,但对于那位行伍出身、且有多年查案经验的佩玉督护来说,洞察对方的行动部署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

“这是什么?”

隔火布包裹的箭束被丢在呈羽面前,后者面上毫无波澜,一边最后确认着行动布阵图,一边轻描淡写地答道。

“重箭和火油。”

金石司做事讲求效率,司中安谏使个个都是速战速决的好手,呈羽又是个中翘楚。弓箭手围困、火油助燃,这是杀无赦的策略。

邱陵上前一步,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了那女子和布阵图之间。

“我们的任务是收复天下第一庄,不是放火烧山。”

“没错,任务是收复,可也没说如何完成任务,必要的时候自然是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呈羽终于抬起头来,浅灰色的眸子清冷似寒泉,“你我都是往复江湖与朝堂之人,应当没少见识那些烦人的影子。他们从黑暗中来,永不可能回到光明之处。既然狼子野心、不可收服,唯有毁灭才是唯一的归路。”

但凡与那些影子接触过的人便知,呈羽所说并无偏差。他同样厌恶那些为结党伐异而生的影子,这也是他当初不肯接受姜辛儿的原因。但还是有什么不大对劲。多年沙场锤炼出一种直觉,使得他对一切有违常理、初露端倪之事都会多一分审视警惕之心。

许是见对方沉默不语,呈羽又垂下眼继续说道。

“这些年你不是带兵在外,便是孤身查案,殿前的人都认不全,自然也不会知晓天下第一庄中人已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我与他们并无私人恩怨,但这也并不妨碍我为襄梁除去这些见不得光的影子。”

如果说方才他还不能确认心中所想,眼下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他还记得当初在琼壶岛浩然洞天时,狄墨递到他眼前的东西。那是一份藏在木匣里的名录,上面记录了这些年朝中各方借助天下第一庄行刺杀暗算之事的细节与证据。

他终于明白为何周亚贤明明已经派他前来,却仍要金石司从旁协助的真正原因了。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邱陵微微退开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沉声说道。

“所以是因为那份名录吗?他们之所以选你前来,不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是为了毁尸灭迹。”

呈羽也直起身来。她身量颇高,眼下隔桌而立,几乎与对方平视。

“这便是当初在岛上时狄墨同你说起的事?你可有亲眼见过那名录?可有证实他口中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呈羽冷冷开口,出尘的脸上有种冷酷的坚决,“何况就算事实当真如此又如何?我做这一切并非被人裹挟或遭人利用。不论那种东西是否存在,它都注定不能见光。”

执剑多年、同门相濡,昆墟四子间情同手足,眼下却在三言两语间动了怒。

“金石司以鉴金石、辩是非为立司之本,而你身为安谏使竟能说出这种话。”

呈羽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她太过熟悉自己这个师弟,当下开口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