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刚要接过，厉战却已经自己动手了。他那双能轻松拆卸机枪的大手，此刻捏着手帕像捏着一片羽毛，轻轻拭去温婉额头的汗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厉连长好体贴啊。”

“温同志真幸福。”

几个路过的护士笑着打趣，厉战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却仍固执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温婉也不好意思起来，但实在太累，只能任由他帮忙。

“你……”厉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些医术，好厉害。”

温婉心里一紧，正想着如何搪塞，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带着一队士兵和医疗物资正从卡车上跳下来。

“军区派增援来了！”有人喊道。

“温婉！真的是你！”

一个清朗的男声穿透了救援现场的嘈杂。温婉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笔挺白大褂的年轻男子站在临时医疗站入口，锃亮的皮鞋上沾了点灰尘，正用纸巾仔细擦拭。阳光在他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衬得他整个人像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模特，与周围灰头土脸的救援人员格格不入。

“许豪？”温婉不确定地叫道，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

许豪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快步向她走来，完全不顾白大褂下摆扫过泥泞的地面。他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高级医疗箱的助手，看起来像支专业医疗队。

“听说这边地震，我立刻组织了医疗支援。”许豪在温婉面前蹲下，丝毫不介意昂贵的西裤沾上泥土，“没想到能遇见你，真是。”他的目光扫过温婉无名指上的婚戒，笑容僵了半秒，“真是缘分。”

温婉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和许豪之间。

“这位同志，请让一让。”厉战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像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伤员需要安静。”

许豪被迫站起身，仰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军人。他推了推眼镜，目光从厉战的肩章扫到军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这位是...”

“我是三团的团长，厉战。温婉的丈夫。”厉战站得笔直，胸肌几乎要撑破军装，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枪套上。

许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你就是温婉嫁的那个军人啊。“他故意在“军人”二字前停顿了一下，仿佛这是个多么普通的职业。

温婉明显感觉到厉战的背肌绷紧了。她迅速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许豪，这是灾区，不是叙旧的地方。你们带了多少医疗物资？”

许豪的注意力立刻回到温婉身上，变脸似的换上温柔表情：“三箱抗生素，两箱手术器械，还有全套的生命支持设备。”他示意助手打开一个银色箱子，“都是德国进口的，比军用品高级多了。”

厉战冷哼一声：“救灾不是做样子。”他故意吸了吸鼻子，“还喷香水？娘娘腔。”

许豪白皙的脸顿时涨红：“这是消毒水的气味！厉团长这都不知道，还当团长？怕不是给人笑掉大牙。”

“够了！”温婉突然提高音量，把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她深吸一口气，指向不远处哀嚎的伤员：“看看那边！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你们还有心思斗嘴？”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下来。

许豪讪讪地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领带，而厉战则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许豪，你们医疗队去东帐篷，那边重伤员多。”温婉的声音不容置疑，“厉连长，请去协调新到的救灾物资。”

她的语气平静但坚决，像一位将军在指挥部队。奇怪的是，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竟然都乖乖服从了。

许豪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婉一眼：“晚上有空聊聊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她没空。”厉战抢在温婉前面回答，声音硬得像块铁，“晚上要开救援总结会。”

许豪眯起眼睛：“我在问温婉，不是问你。”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噼啪作响。

温婉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痛：“许豪，先去救人。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许豪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温婉疲惫而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带着医疗队离开了。临走时，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厉战，而厉战纹丝不动，像座山一样矗立在原地。

直到许豪走远，厉战才转向温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他怎么来了？”

温婉正在检查下一个伤员的伤势，头也不抬：“我怎么知道？”

“他还对你有意思。”厉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看你的眼神跟饿狼看见肉似的。”

温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厉战，现在是救灾。别闹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你应该感到高兴。”

“我没闹！”厉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压低嗓门，“那小子一直对你图谋不轨，上次在医院，他就抱着你。”

温婉惊讶地抬头：“你记得？”

时间太过久远，温婉都快忘了，那时候在医院，自己篡改许志国的体检报告的时候，自己差点晕倒，是许豪扶住了自己。

厉战点了点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温婉轻声说，继续手上的包扎工作，“现在我是你的妻子。”

厉战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但很快又绷紧了：“可他不知道。看他那德行，肯定以为你嫁了个没出息的穷当兵的。”

温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直视他的眼睛，“厉战！我从来没在乎过这些。我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他的军衔或收入。”

厉战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温婉很少这么激动，更少直呼自己的名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冒犯了她。自己竟然怀疑她对自己的真心，自己怎么能怀疑她的真心呢？

自己简直卑鄙无耻。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厉战手足无措地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温婉摇摇头，疲惫地笑了笑：“去忙吧，伤员还很多。”

厉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但温婉注意到，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物资调配处，而是东帐篷，许豪所在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继续投入紧张的救治工作。但心里明白，这两个男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