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许队沉默了会儿,他们在这里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马上回去找到这封信件!
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准备连夜赶回去,从这里去省公安厅要差不多快一天的时间,许队临行前问陈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域说打算跟他们同行。
医院那边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以郭成一根筋的脑袋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他已经离开了,陈域打算过段时间再回去,他正好借此机会走访一下曹洵以前生活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听说了他的打算后,许队就随他去了,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能让他复职归队,现在还没找到关键证据拉辛国晟下马,要是这时候暴露了陈域的警察身份,只会导致他陷入危险的境地。
许队在返程的路上,已经安排同事先去调查八年前曹洵寄来的那封信件了,他回到公安厅后,第一时间向当局报备,然后派人去查找当年在收发室任职的文书,公安内部的人员都有专门的资料档案,很快就找到了当年任职的人。
第50章 抱歉
辛妤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这些往事就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回放,这几年服用安眠药的后遗症让她有些健忘,很多生活里寻常的小事都忘记了,但这一次,脑海里闪过了很多过往的画面,包括以前跟母亲相处时的细节,还有她第一次在大提琴领域斩获奖项的事情。
她想起了很多往事,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很细碎的语句,听不清在说什么,似乎还有人愤怒的低吼声,后来长时间没有人说话,耳边又重归了宁静。
她没死。
辛妤知道自己不会死的。
至少,不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她眼睛看不见,无法精准地掌握动脉的位置,割手腕时伤口也不算深,没多久就会自动结痂了,她身体虚弱,只会因为失血陷入昏迷而已,但这就足够了,她只是要营造出自己企图割腕自杀的假象,能够迷惑辛国晟等人,就足够了。
事实证明,她的计划挺成功的,她顺利躲过了订婚宴,将自己送进了医院。
至少在这种时刻,她能稍微喘息一阵子,不用继续在人前演戏了。
辛妤昏睡了许久,也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梦里闪过了无数的场景,让她浑浑噩噩地记不太清了,醒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身旁的心率监护仪器传来‘嘀嘀’的声响,除此之外,病房里还多了道让她格外熟悉的气息。
自从失明之后,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依据气味来辨认人的,她记得自己身边每个人身上携带的气息,这会儿感受到这阵熟悉的清冽气息后,辛妤怔忡了片刻,她往气息传来的方向转动了脑袋。
“陈域?”
被她喊到名字的人就站在病床边,陈域还是今天外出时的那身装束,他戴着顶帽子,被掩藏在帽檐底下的视线正注视着她,辛妤的体型一直很瘦弱,这会儿穿着身宽松的病号服更显娇小柔弱,她的脸庞血色全无,唇瓣也像褪色的花瓣似的,陈域缓缓挪动着视线,看到她被纱布包裹的手腕。
许久都没听到有人回应,辛妤有些迟疑地询问了句:“是……陈域吗?”
空气安静了两三秒,陈域才开口道:“是我。”
闻声,辛妤顿时舒展眉眼笑了:“真的是你啊。”说完后,她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她浑身虚弱乏力,左手也没有力气,好半晌才撑起自己的身躯靠在床头,她往声音的方向转动了脑袋,没感受到这间病房里有其他人,她好奇道:“兰姨她们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人被我调走了。”陈域答道,他来之前冒充辛国晟的秘书给她的管家打了电话,把人短暂调离了病房,外面的保镖也同样的,现在这间病房里里外外都无人看守。
辛妤轻轻“哦”了一声,她随即笑言:“看来你的消息渠道很灵通啊,那么快就知道我在这里。”
陈域静默了几秒,“主要是小姐每次做出的事情都太惊天动地了。”
辛妤似乎被他这话逗笑了,她扬唇展露了笑颜,半开玩笑道:“书上说割腕自杀都是骗人的,割腕除了很疼之外,没有半点作用。”
陈域看着靠坐在病床上言笑晏晏的女生, 脸上难得没有显露什么神情,他面色沉静,没有了往日那副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来之前已经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辛国晟那只老狐狸在别墅里增设了看管她的人,还准备让她嫁给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城建局副处长。
今天好像就是原本定好的订婚的日子。
陈域低垂着漆黑深邃的眼眸,原本以为自己就离开几天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老狐狸的警戒心。
辛妤好半晌都没听到他开口说话,她轻轻歪了下脑袋,敏感地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似乎和以往的不同:“嗯?怎么不说话了?”话落,她忽然想到他离开的这几天是去调查曹洵的事情了,刚想问他有什么收获吗,耳边就响起了脚步声,她察觉到人往自己这边靠近。
“小姐是为了躲避今天这场订婚宴,所以才出此下策?”
辛妤听到人停在了床边,她点头道:“嗯,你都猜到了呀。”说着,她眯起眼睛笑,用炫耀似的语气说:“我是不是还挺聪明的。”
她面容苍白含笑,纯洁柔弱的模样像个承受病痛折磨又想逗人欢心的孩子,陈域视线平静地注视着她,启唇问:“很疼吧?”
“还好,比想象中会疼一些。”辛妤笑说:“我原本以为自己不怕死呢,没想到动手的那一下还是需要点勇气。”
她的口吻轻松愉悦,仿佛说的并不是生死这种大事,陈域低头看着她,幽深的瞳仁像潭深沉的古井,他无声了片刻,伸出原本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掌心抚上脸颊时,辛妤脸上的神情顿住,明显愣怔了一下。
“不是很痛苦吗。”陈域轻抚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温和缓慢道:“小姐在我面前就不要强颜欢笑了吧。”
他的嗓音低缓悦耳,像清凉舒适的晚风轻轻淡淡地飘拂过来,恰到好处地戳着辛妤的心脏,那些被她掩盖在深处的情绪没来由得翻涌上来,为自己设好的心理防线也在这瞬间土崩瓦解,她的眼眶很快就涌现了湿润,所有的难过痛苦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翻腾上来,像惊涛骇浪般,顷刻间将她覆盖湮灭。
她不是个喜欢故作坚强镇定的人,只是这十多年来的经历让她无法在人前真实地展露自己的情绪,她的身边,没有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她习惯了伪装,习惯了笑容,因为这些都是可以用来讨好别人,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手段和方式。
掉眼泪很容易,强忍着苦痛将眼泪藏起来才是最难的。
她这十多年来一直努力饰演着这样的角色,因为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她不会将真实的情绪轻易地展露人前,明明她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辛妤弯起桃花似的眼睛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陈域,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随便戳穿女孩子的心思呀。”
她脸上挂着笑容,眼泪从她的脸颊簌簌落下,陈域望着她眉开眼笑的模样,静止了几秒,他抬起手帮她把眼泪拭去,喉腔里温柔地牵出几个字:“嗯,抱歉。”
他像是在为自己说的话道歉,又像是在为别的什么道歉。
听言,辛妤脸上的笑容被厚重的眼泪牵扯着,再也无法强装从容,她低下了脑袋,心底的惶然不安全都升腾成眼泪夺眶而出,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情绪,失眠的痛苦,还有割腕时涌现的恐惧,全数将她的情绪压垮,泪水不断地凝聚在眼眶里。
她抿起唇,无法控制自己在眼底积聚的眼泪,像要将这段时间积压的痛苦都宣泄出来,她捏紧了手,哭得压抑无声,直到有人将她轻轻搂了过去。
辛妤微怔,没有抗拒这个怀抱,她抬起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像在深海里抓住了能够救命的浮木,她将脑袋埋首在他身前,轻轻颤抖着肩膀。
陈域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他站在病床边,清俊的侧脸温润平静,藏在帽檐底下的双眼被光线沉沉地覆盖住,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停在原地没动,掌心轻抚着身前的女生柔软的发丝。
辛妤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的情绪,再加上有失眠症侵扰,趴在陈域身前哭累了以后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察觉到她睡着了,陈域动作轻柔缓慢地将人扶躺在床上,辛妤的脑袋沾到枕头后,她轻轻动了动眼皮,没醒,即使是此刻狼狈地哭泣过后,她的面容仍旧有种昳丽柔弱的美感。
陈域从病房的浴室里打湿了毛巾,他回到床边帮她把哭得满脸泪痕的小脸擦拭干净,期间辛妤醒了一下,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没来由得喊了他一声:“陈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