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阴云密布,这日总算放晴,阳光又暖又轻,徐徐拂来,吹动青年脸颊上细小?柔和的绒毛,揉皱眼底的一片涟漪。
冷芳携还没完全清醒,靠着椅背,眼睛半眯未眯,几分钟后,眼里才渐渐有神光,郑说?随同一并屏住呼吸,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青年的怒火。
哪知冷芳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推开轮椅,去盥洗室洗漱。
“……”郑说?愣了一瞬,陡然失落。
……态度这么好?
忍不住跟上去,靠在?门边看冷芳携洗漱。
郑说?发现?冷芳携有个很可爱的小?习惯,打湿帕子擦脸的时候,会把帕子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形再盖到脸上,规律性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擦两遍,像个小?机器人,又有点像小?猫认真?洗脸。
温水擦过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额发挂了点水珠,冷芳携烦恼地皱起眉,把长发往肩后拨。
回过头,郑说?高大身形抵住门框,很大一坨,表情带着可疑的痴迷,嘴角比一些后坐力极强的古早武器还难压。
一大早笑得跟要开花一样?,完全看不出几天前还端着一张冷脸。
归根到底,自己还是使用?了他。躁动发泄出去后,冷芳携情绪异常平稳,心如止水地问?郑说?早上吃什么。
他对食物没要求,但偶尔也?会提一些当日的偏好。
像现?在?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哪怕休息了一晚上也?没恢复多少,饥肠辘辘,手脚发软,急需一些高能量的食物补充。
挡住门框的青年被他问?得愣了一瞬,接着呆呆地报菜名,过了会儿,才迟疑地退出去,声音滞涩道?:“我去准备早饭了。”
出了卧室,半掩上门,郑说?的面色蓦地阴沉下来。
靠着厨房的墙,捂脸低笑几声:“……我该感?到高兴吗?”
没有愤怒,没有冷言冷语,一切如常,和过往的清晨没什么不同,自如坦然地就仿佛……他跟冷芳携是交往多年的情侣一样?。
郑说?没有自大到认为上一次床,冷芳携就会对他产生好感?了。他的这些混账行径,冷芳携扇几十?个巴掌都不为过,却?被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波动的水面之下,面容扭曲着,恍惚间,侧颊一道?火燎过的扭曲伤疤攀爬上来,一张含笑的脸,逐渐取代了郑说?冰冷的面容。
啪。
手掌重重锤击水池底部,搅散了一切幻影。
他不得不承认,冷芳携之所以对他有脸色,只有一种可能性,一种他绝不愿想?象的可能性他被冷芳携当成了郑白镜的替身。
所以,冒犯可以被容忍,可以被略过。
刚才在?盥洗室里,郑说?差点冲动质问?出口“你透过我究竟在?看谁?!”
最终被胆怯和恐惧压回心底,郑说?害怕一旦问?出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于是硬撑着不愿露出任何怀疑的神情,带着亲昵笑容殷勤地求偶,却?要忍耐心头不断扩大的怀疑。
郑说?这辈子最厌恶的是方舟那群老头子看向他的眼神,混合着怀念、崇敬、野心,夹杂着疑惑、失望、不解。他们不明□□心培植,好不容易成功的克隆体,为什么到最后个性与创始人截然相反,天赋上也?差强人意。
他讨厌与郑白镜扯上任何关系,于是刻意简短头发,刻意染上与内环格格不入的鲜艳廉价的发色,刻意穿奇装异服。
而现?在?,他居然主动做了郑白镜的替身。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他又是那么低贱地,甘之如饴。
第133章 Helle 26
郑说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每一天, 每时每刻,他?的情绪都在大起大落。
上一秒还对冷芳携笑脸相迎,为他?还算温和的脸色而喜不自胜, 只是一句礼貌性的道谢, 就让郑说仿佛饮了?大杯蜜水一般甜蜜不已。
镜中?人笑得灿烂无比,活像壳子里换了?个人一样。
下一秒想到冷芳携对他?的好脸色有?99.99%的可能?性源于郑白镜,灿烂的笑顿时僵住,整张脸立刻难看起来。苍白面色下,形如一块高大壮硕的僵尸,能?徒手?掀开墓碑的那种。
从前, 郑说无数次为郑白镜的死亡而快乐。
不如说正?是本体的死亡赋予他?出生的资格, 存活的意义, 他?和他?那些已死或濒临死亡的兄弟们, 无一不是在本体的尸体残骸中?生长出来。
现在, 他?却痛恨郑白镜死得太早。
郑说再不通情爱,此刻也无师自通了?一个道理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更何况是一位各方面都伪装得像个温文?尔雅白月光, 年纪轻轻就与爱人生离死别的死人。郑白镜与冷芳携有?过浓烈的爱, 却没?有?过恨,更没?有?感情变淡之后体面的告别。
一切都是那么匆匆。
他?们的感情还没?结束,就在战争的尾声走向分别。
睡入封冻舱的前一晚, 冷芳携甚至还跟郑白镜交换了?一个颇具温情的晚安吻。
再醒来时, 时移世?易,故人都已远去,只留下一片熟悉却陌生的新天地。
冷芳携来到第三区,看到中?央屹立的高楼大厦时, 心里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与他?多年风雨走来那个人, 他?们既是信赖默契的伙伴,又是亲密无间?的情人。
哪怕身处郑说的私人住所?,眺望远方巍峨高楼时,郑说不信他?不会想起郑白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