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狱卒面容有些扭曲,“看来沈大人不?屑与某接触。”
“不?过……”他狞笑着,自怀中拿出一个小包,展开来正是沈质的玉佩,他看到沈质眉梢微动,便知此物正是沈质的七寸,捏着玉佩的红绳晃了晃,“这个东西,你也不?要?”
狱卒最厌恶沈质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平淡神色,昔日被?他赶出大理寺时,此人也用这副表情,只?是淡淡地和旁人交代一句,他便失去所有谋生手段,艰难度日。
他怎么还敢在他面前保持平静?!
狱卒白胖的脸上扬起一道古怪的笑,耀武扬威一半捏着玉佩:“此玉换不?了几个钱,某也不?贪图沈大人的财产,只?是从前被?沈大人冤枉,结下仇怨。我并非小肚鸡肠、耿耿于怀之人,这样?,沈大人给?我学几声狗叫,把我逗笑了,这东西就还给?你,如何?”
沈质自知这狱卒想通过折磨他取乐,无?论如何都取不?回芳携的玉佩,更不?想自轻自贱,玷污了芳携对?他的祝福,不?欲理会狱卒,冷然视之。
然而狱卒之小人得志,对?寄托沈质满腹情私玉佩的亵渎,令他难以忍受。沈质尝到了喉咙里的血腥气,却不?知晓自己?双目森冷,眸若寒潭,藏有阴骘之色。
在他的视线里,狱卒竟然生出了恐惧。
明明沈质是朝野皆知、难得的正人君子,向来秉公?执法,绝不?会在律法之外动用私刑。他再如何羞辱沈质,若沈质能够出狱,也只?会依律惩处。但?现在,他竟然觉得如果沈质能够离开那间囚室,一定会杀了他。
此种隐约的直觉,令狱卒畏怖之余,又有些羞恼。
他怎么会害怕一个离死不远的犯人!
心里想着,沈质得罪了冷贞,再能干得力,肯定也出不?去了。由此给?自己?壮胆。
一边道:“都说沈大人是温和谦逊的君子,该让这样?说的人看看你现在何等阴毒的眼神!这样?看来,你沈质披着一身人皮,其实还是个野兽,贪污之事,必定为真!”
说完,便将木碗扔下,提着汤桶匆匆离开。
沈质盯着他的背影,收回神思,起身端起热汤,慢慢饮着。
喝完后,腹中总算有了热气,不?至于又空又冷,搅得人难受。
沈质继续靠回墙边,静静地看着囚室牢门一阵,忽然伸手摸上眉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股令狱卒心生恐惧的阴厉之气荡然无?存。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露出这样?难看的表情了。
沈质自小长在三教九流中,接触的都是典卖妻子、拐卖幼童之人,见过的脏污手段数不?胜数,狱卒那种人已算得温良。他若真想报复狱卒,自然有千百种手段折磨他。
可是他不?愿。
他不?愿与那些人一样?坠入淤泥,永世不?能翻身。
右手虚握着,仿佛仍然捏着玉佩。沈质高烧未退,靠了一阵,又睡过去。
……
沈质当?日即被?下狱,在诏狱中度过了难捱的一夜,为他罗织罪名的冷芳携却未立刻开始查案,当?夜宿在云影殿中,虽然没与天成帝交/合,却被?他抱着又亲又咬,烦得他扇了皇帝好几个巴掌,捏着那物不?准天成帝发?泄出来。
“唔、”天成帝闷哼一声,眼中是忍耐的神色,他一口?咬在冷芳携的肩头,问道,“你这么恨他?竟然要亲自动手。”
冷芳携道:“他总是在我面前蹦跶,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实在腻烦,正好这一段时间没有事做,便要沈清仪陪我解闷。”
天成帝吮吸着泛红带着齿印的肌肤:“你啊……”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色不?怎么好,阴雨绵绵,光线暗沉。
冷芳携披了件紫狐裘,站在门口?望着天际如注的雨,脸上有回忆之色。
他道:“我从前替人抄书为生。许多时候,要在这样?的雨中赶路。”
十一第一个反应是关心他:“那大人有没有摔跤?摔跤可疼了。”
“当?然。”冷芳携抿唇淡笑,似乎觉得过去的自己?太过笨拙,“为了不?打湿布鞋,我们得穿木屐,但?我穿不?习惯,常常走着走着就踩空了。还好当?时有师兄扶着我,在我走不?动的时候背我,不?然抄不?了书,没钱支撑生活,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师兄?
提起这个词,十一只?能想起在他少年时便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鲜血回来的人,以及殴打他的拳脚,和忽然把他扶起来,给?他讲的志怪故事。
总之,不?算什么好印象。
可在冷芳携口?中,他的师兄待他极好。只?是十一到他身边已经这么久,从未见他去走亲访友,自然没有见过所谓的“师兄”。
十一撑开油纸伞,走到冷芳携身边,伞面向旁侧倾斜,于是十一露出的右肩瞬间被?雨水贱湿。这些于他无?关痛痒,毕竟曾在雨水泥水中蛰伏,等待一击必杀,不?惧这点?风雨。
一边打伞,一边偷偷看冷芳携。毛绒绒的狐裘簇拥着他,令他显得没那么冷傲不?可亲近,反而眉眼朦胧,颇有一种柔软的气质。
看着看着,十一有种上手摸摸狐裘,再摸摸冷芳携脸颊的冲动。
出了宫门,空旷的地砖之上候着一辆马车,路慎思换了身黑衣虎袍,连带着黑色的马车在红墙白砖之中格外显眼。森*晚*整*理他既未到檐下躲雨,也未撑伞,任由细密的玉珠落到头发?、肩膀和衣袍上。
冷芳携走近了,被?他扶着入马车,还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上挂着玉珠。
路慎思眉眼深邃,有鹰视狼顾之相?。光看长相?,就知道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在冷芳携面前,他沉默寡言得可怕,几乎不?肯与他说话。
若非冷芳携听说许多他狂恣行事的传言,又亲眼目睹,真要以为路慎思性?格沉默。
那时他刚入宫没多久,与天成帝在床榻间胡闹,一连数日。等到天成帝着手处理边疆紧要的兵事,他养好了身体,嫌闷在宫中无?聊,想要偷偷出宫去。
他的一应行踪,天成帝都是知晓的,没有被?人阻拦,就说明天成帝没有关着他的意思。
冷芳携便换了身朴素常服,一个人溜出宫去。
京城的景色,他此前也看过,不?过那时为了专心准备科考,并无?欣赏的心情,从来都是同沈质匆匆出门买完东西,头也不?抬地跑回房中。这回,他没有科举需要担忧,反倒有心思好好观察这座古都。
在路过一家酒楼时,冷芳携听到争吵的动静,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望过去,刚巧看到路慎思。
他换下龙虎卫最为醒目的白虎袍,穿了身紫衫,高高束着金冠,麒麟靴踩着一名锦衣公?子,飞扬的眉上挑,勾唇笑得轻佻至极,暗含轻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