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聂柏钧没有抬头，但就能知道是他：“谈完了？”

夏楚嗯了一声，本想跟平常说些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说了。

“等会儿，等我打完这关。”

夏楚便坐到了聂柏钧的身旁，侧头去看他玩消消乐。聂柏钧破关很快，手速也一刻未停下来，所有复杂的计算像是在他的头脑裡瞬间完成了，足以看出这是绝顶聪明的天才。夏楚只能看见屏幕的亮光不断闪动，映照着那人英俊的眉眼。

不出一分钟，聂柏钧就打完了。他也不问黎主任跟他说了什么，迳自起身：“走吧。”

走出异调局的大楼之后，两人缓步走在街道上。大概是离得够远了，聂柏钧才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夏楚平静地看他一眼：“我没有不高兴。”

“说谎。”聂柏钧道，“你早上还躲着我，现在怎么就不躲了。”

夏楚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聂柏钧虽然感受不到常人的情绪，但他的观察力敏锐，也需要让自己融入人群裡，因此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绝大多数都是模仿他人而来的。夏楚大概也是想起了这件事，不由得又想起了黎主任刚才那番话。他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我没有躲。”

“我不明白。”聂柏钧像是真的很疑惑一样，“联盟针对的是我，你在烦恼什么？”

夏楚顿了一下，没想到聂柏钧这么敏锐：“你……你知道了？”

“不难猜。”聂柏钧还是回復他这句话，却没有解释。

“那你为什么……”还是自愿跳入这个陷阱呢？

“不知道，大概是监狱裡面太无聊了。”聂柏钧很快又将话题转回来，“你还没回答我，你在烦恼什么？是在担心我吗？我们才认识不过几天而已……还是因为昨晚上的……”

“你闭嘴！”夏楚一听见他要提昨晚的事，急得连忙用手摀住他的嘴。可他的手心一触碰到聂柏钧柔软的双唇，彷彿想到了昨晚的事，又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聂柏钧笑着看了看他。微笑对他来说像是表达自己无害的方式，可夏楚不会再上当了，连忙退后一步。

聂柏钧表示道：“这是在大街上。”

夏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亲你，放心吧。”

“谁要你亲──”夏楚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急着想解释，可说出来的话却变成，“回家也不能亲。”

聂柏钧表示不解：“为什么不行？我想亲你，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别说了。”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也太羞耻了吧。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有维持太久，联盟很快就收到第四封恐吓信了。大概是上次突袭事件的失败，让他们怀恨在心，这次的目标竟然直指联盟元首。

一旦元首出事了，联盟必定大乱。也不知道萨坦组织是势在必得，还是狗急跳墙了，竟然试图做这种冒险的举动。

这下不只是他们，全联盟的人都如临大敌。只不过他们至今仍不晓得萨坦组织究竟有多少人，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夏楚喃喃地道：“这是要打仗了吗？”

不，联盟不可能会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果不其然，军部联合异调局私下召开秘密会议，共同商讨对策。几天后，黎主任又叫了两人过来。

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了，但也唯有聂柏钧能够做得到。其实就在上个月，在联盟第一次收到恐吓信的时候，异调局的人就已经开始循线追踪萨坦组织的基地了。他们放长线布局，但迟迟没有成果，然而就在前天，他们终于找到萨坦首领的下落，就在靠近联盟边界的Ｘ国裡。

Ｘ地处三个国家之间的交界地带，治安十分混乱，也是三不管地带，但又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

联盟推测萨坦组织首领之所以会冒险来这裡，必定是与其他的势力勾结了。

眼下，他们若想要防止衝突演变成为战争的话，除掉萨坦组织的首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决定乍看之下好像合情合理，但夏楚却察觉到这其中的陷阱了，他看向黎主任，似乎是想问为什么是聂柏钧去。联盟的人才这么多，异调局裡头的人卧虎藏龙，既然都能找到萨坦组织首领了，私下解决掉应该也不困难吧。而且这个时机点太过巧合了，之前循线追踪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突然在这个时候就发现了，说不定是对方故意佈下的陷阱。

可黎主任却用眼神警告夏楚不要多事。他那句“以大局为重”彷彿还迴盪在夏楚的耳边。

其实夏楚仔细想想也明白黎主任为什么要这么做，暗杀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事迹败露，恐怕会引发全面衝突，爆发战争。所以选出来的人不但要身手厉害，不是与联盟毫无瓜葛，就是一定要跟联盟有仇，到时候才好撇清关係。就目前看来，聂柏钧已经成功阻止过他们一次了，又是人人口中所谓的疯子，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可是……

就算萨坦组织的首领成功被他们暗杀了，其余的人也不会放过聂柏钧的。这是在害他啊。

而聂柏钧彷彿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流，他甚至没什么反应。

黎主任很快把目光移到聂柏钧的身上，提出优渥的条件：“这件事事关重大，危险性也很高。联盟高层已经一致同意，如果这次的任务成功，你往后就自由了。”

这样的条件听起来似乎很让人心动，但聂柏钧却丝毫没有感觉。像他这样的罪犯，原该判决死刑的，只是因为政治斗争才改判无期徒刑。简单说，要不要聂柏钧死，也不过是联盟的一句话而已，聂柏钧应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然而聂柏钧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黎主任愣了一下，立刻又问：“你还想提什么要求吗？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我们可以答应你。”

“那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聂柏钧突然转头看向夏楚，指了指他，“我要这个人。”

“什么？”黎主任没想到聂柏钧的要求是这个。

就连夏楚也愣了。

聂柏钧还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次：“把夏楚给我。”

“你……”黎主任本想问他要夏楚做什么，可又觉得聂柏钧的脑迴路异于常人，就算真问了，恐怕也是自己难以理解的回答。他看了夏楚一眼，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说：“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我需要问问高层的意见。”

“嗯。”

时间迫在眉睫，耽误一秒可能都会造成不同的结果。黎主任立刻出去打电话了，会议室裡只剩下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