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楚却没注意到小薄的表情,只是道:“五皇子性格良善,若是从小慢慢教起,倒也并非不成大器。”

小薄垂在衣袖裡的手指紧握成拳头,倒是没再说话了。

这时,恰好管家来到书房:“公子,热水备好了。”

夏楚差点忘了要沐浴这事,但他才刚跟小薄说好今晚一起睡而已,总不能把他晾在一旁,自己洗澡。

小薄却先说道:“先生先去沐浴吧,我帮先生收拾好书卷就过去。”

夏楚想想也好:“那就拜讬你了。”

等到夏楚跟管家离开之后,小薄才慢慢摊开书卷,看着夏楚这一年来苦心书写的内容。他确实如同夏楚所说的那样聪慧,只不过他还是藏了拙,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甚至能看懂大半书架上那些艰深的藏书了。只不过他若是学习得太快,就怕夏楚会忌惮他,也怕夏楚不会再让他来了。

这一年来,夏楚对他有多好,他是心知肚明的。他虽没有怀疑夏楚,但久居在险恶的宫中,防卫与自保早已成为了本能。

夏楚是第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他别无所求,更不敢觊觎那个位置,只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而已。但他现在隐约感觉到夏楚对别人可能比对自己更好,竟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他也是皇子的话,先生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倾尽全力教导自己呢?

小薄整理好书卷时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他站在卧房门前,看门窗掩蔽,也不知夏楚洗好了没,不敢贸然进入。

夏楚大概是看见听见动静了,在门裡道:“是小薄吗?进来吧。”

小薄这才出声:“先生,我进去了。”

小薄推门而入,才刚掩上门,就听见哗啦的水声,无意中瞥见屏风后方的影子。夏楚正洗好澡,才要出浴,屏风虽然掩去大半春光,却还是将他的身形映得若隐若现。

夏楚今年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才大小薄八岁而已,就算裸裎相见也没什么。夏楚自己不以为意,甚至还将头探出屏风来:“你来啦,我更衣就好,你先到床上坐着。”

小薄见到他出水的脸庞与圆润的肩头,再加上这番引人遐想的话,莫名就红了脸,心跳得极快。

夏楚没听见小薄的回应,也不在意,已转过身去穿衣。

小薄愣愣地看了一会,才像是惊醒过来一样,连忙低垂着头:“先生,我……我舖床吧。”

“不用,管家已经铺好了。床大,我明日还要早起,你睡裡边吧。”夏楚说话的同时,已经穿好衣服,从屏风后方走了过来。都要就寝了,自是穿着轻薄舒服的单衣。夏楚这副模样,才俨然像个少年,好似模糊了与小薄的年龄差距。

小薄已坐在床上,只看了夏楚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宫中面貌姣好的?男?男???????女??女???不少,可不知为何,他都觉得没有先生好看。

小薄听话地睡在了裡头,将一半的脸掩入被中,偷偷地瞧着夏楚。

夏楚将长髮擦干了,才熄灯上了床。他坐于床侧的影子优美,连髮都带着淡淡香气。

屋内昏暗,明明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可是小薄却能清晰地勾勒出先生的轮廓,在黑暗中窥伺,如同着了迷一样。

小薄曾以为自己会这么依赖夏楚,只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好而已。但他现在知道不只是如此,他在这深宫中见过不少肮脏事,早早就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他如今也只是个半大少年而已,却在这一刻情窦初开。

隔日睡醒,夏楚已不在卧房了。

小薄起身时,还摸得到身旁的余温。夏楚离开时大概是刻意不吵着他,门窗都未开,还将更换的衣物体贴地放在一旁。

小薄忍不住将被子拿起来闻了闻,闻见先生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气,就像是抱着先生一样。他不禁想着,若是往后日日都能与他同枕而眠,一同晨起,该是有多好美好的事啊。

然而现在的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穿好衣服,出了门,夏楚也已让管家备好早膳,就等着他来吃。

他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糕点,都是他爱吃的。夏楚总是记着他的喜好,把他当作弟弟对待。但在这一刻,他心知自己已经不甘心于此了。他想要先生看着自己,一直一直就只看着自己,不要看别人。

可他知道他还太小了,什么事都还做不了。于是他也不轻举妄动,静待时机来临。

04 嫉妒吃醋,只想要先生看着我一个人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

这数个月来,小薄有空就过来替夏楚整理书房,也时常在这裡歇下。他俨然成为了这间屋子的第二个主人,替夏楚打点各种杂事。有时是夏楚晚归太累了,没空备明日要上课的内容,小薄便会参考他上次讲课的内容,替他书写教材。有时是夏楚待在书房裡研究资料,他便在一旁递上需要的书,或者跟夏楚一起讨论。因此夏楚的职责虽然是教皇子读书,但反倒教小薄更多。就连他私下要教导五皇子的内容,也没有瞒着小薄。

有了小薄在,夏楚确实省心不少。

若是五皇子的资质也如同小薄一样,或许夏楚就不会这么愁了。

迟以轩不仅天资愚钝,甚至还过分听从楚素心的话,这反倒增加了夏楚在教导上的困难。

如今楚素心已经不再怀疑夏楚的用心了,甚至也明白到夏楚想要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太子。然而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她与夏楚打算的不同,正因为她明白夏楚是真正有才学之人,便希望夏楚能一直辅佐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从前她不敢奢望,是因为地位低下,不能跟娘家诉苦,有苦只能自己吞。但或许是在宫中被欺凌太久了,也忘想过哪一天要为家族扬眉吐气,因此更有心想要巴结夏楚,甚至还以轩儿登基后,能让夏楚当上宰相为诱因,想将夏楚跟他们绑定在一起。

其实夏楚一眼就看穿了楚素心的企图,若迟以轩不是天命之子,他又必须要完成任务的话,大概连理都不会理他们母子两人。

近日裡,也不知道楚素心跟迟以轩说了什么,让迟以轩误以为自己是贵人,反倒不像往日那样勤勉了,开口闭口就是:“有太傅在,太傅一定会帮我的吧。”

甚至迟以轩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对其他皇子说自己有太傅撑腰,惹得其他皇子不快。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他有意辅佐五皇子的流言传到皇上的耳裡,恐怕他这个太傅也不用当了。

夏楚有心要让他们母子吃教训,便故意好几日都不过去教导迟以轩,大有要放弃他的意思了。他教导五皇子之前,已再三吩咐过楚素心,此事不能宣张,否则恐有杀身之祸。可楚素心偏偏阳奉阴违,是被未来的利益冲昏了头。

夏楚只好藉着避嫌之名,不再去私下教导五皇子。

楚素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日子久了才发现不对劲,强忍心疼将迟以轩打了一顿,又叫迟以轩去找夏楚认错。

夏楚不见迟以轩,迟以轩便只能站在门外。迟以轩确实愚钝,见夏楚不见自己,便跑回去找楚素心。楚素心便又将他赶了出去,吩咐道,太傅不见,你就要一直等到他肯见你了,你才能回来。

六岁的孩子哪懂什么,母亲怎么说,就怎么做了,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他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外,就等着先生来给自己开门。

而恰巧小薄这时也来了,便在门口见到了五皇子。

小薄未穿着太监或侍卫的宫服,只穿着朴素衣裳。迟以轩年纪小,未想太多,只以为这人是太傅的贴身小厮。他堂堂一个皇子在此罚站也未免太丢人了,便有些想要找人出气的意思,不客气地使唤道:“喂,你……去替我向先生求情,说我要见他。”

小薄住在这种偏僻荒凉的地方,不能进入深宫,也一直未能见到其他的皇子。今天他终于亲眼见到人了,不由得打量起先生苦心教导的五皇子。可无论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迟以轩能继承大统。就不知道先生是看中他哪裡了。

“喂,本皇子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迟以轩虽是胆小懦弱,可那是在身份比他高的人面前。面对奴婢仆人,他自然有权利使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