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挣扎着抬头,就见?小厮模样的容秋两手叉腰,怒目圆瞪,斥道:“哪来的腌臜货,竟敢碰我家郎君!”
原先?那男子见?眼前的小郎身边只跟着一个仆从,存了轻薄之心。如今再看,这小郎连身边的仆人都功夫了得,再看他通体衣饰名贵,连个仆人都着华锦亮彩,一时摸不准他的来路。
洛阳世家名门太多?,这男人不敢造次,只好捂着手悻悻地逃走了。
周围有好男风的,见?这小郎君身边有高手护卫,也尽歇了心思本?来嘛,来这就是寻快活的,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裴妍耳根清净了,便学男子的模样,摇着腰扇,不紧不慢地边走边看。
容秋紧紧跟着她,生怕她像刚才那样,被人轻薄了去。
突然,裴妍在一家装饰清雅的两层小楼前停住,看了看牌匾,不太确定?地问?容秋:“阿茂哥去的那家馆子叫什么来着?”
来之前她特地派容秋去找听雨打听过?。
“就是这家,清漪馆!”容秋看着头顶牌匾道。
“哼!这种地方,何来清漪?”
裴妍扬袖负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迈了进去!
清漪馆的伎子们难得看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小郎君,又见?他通体衣饰华贵,猜想必是豪门家的小郎初长成,学父兄的样子来长见?识呢!
妓馆里?的女?郎最喜欢这种细皮嫩脸的小郎君,干净,面?皮薄,还好哄。尤其这个小郎还长得这么俊。
一时间,裴妍身边立刻围上来一群莺莺燕燕,争相招揽他。
容秋一见?,立刻冷脸挡在裴妍身前,无?奈来的女?郎太多?,她只有两手两脚,却是怎么拦也拦不住!
清漪馆里?的假母也一眼就看到?了裴妍。她怕手下的女?郎没分寸,把这条大鱼吓跑了,赶紧摇着团扇把女?郎们赶走,热情地与裴妍寒暄:“小郎君面?生,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吧?”
裴妍手脚无?措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又觉得这举动太女?气,赶忙两手背后,学父兄的模样,绷着脸,假装淡定?的点头。
假母一眼就看出这小郎还是个雏儿,看这女?里?女?气的样子,必是个养于妇人之手、锦绣堆里?长大的孩子。
假母心知对这样没开过?荤的小郎得徐徐图之,万不能把人吓跑了,便吩咐人去喊里?间还未接客的雏儿过?来作陪,自己边与裴妍寒暄,边把人往楼上的厢房引。
裴妍急死了,她哪里?是来找女?人的?她是来找男人的啊!
二楼是雅间,一排排房门紧闭着,裴妍鬼鬼祟祟地跟在假母后面?,边走边伸长脖子往门缝里?瞧,可惜每个房门都闭得严实,她什么也看不到?。
假母将她引到?了二楼东侧尽头的一方雅间里?,卖起人情道:“小郎运气好,明天不巧是旬日,今日厢房本?都满了,只余这间,原也是贵人订下的,只是临时没能成行,这才空出来。”又吩咐仆从上茶水,自己亲自下楼去催那些刚入行的小女?郎来待客。
雅室里?只余裴妍和容秋,二人无?奈地相视一笑,都长长舒一口气。
容秋环视四周,到?里?间给裴妍倒了杯水,又拿簪子验过?,这才捧给她道:“女?郎,如今我们虽进了这馆子里?,可也看不到?张郎君啊!”
是啊!裴妍懊恼,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跟老鸨说?,她们是女?郎,特地来捉家里?兄长的?
一筹莫展之际,就听隔壁房间突然人声鼎沸。叫好声、鼓掌声不绝于耳,还有个大嗓门的在里?面?起哄:“张二郎好酒量,不愧是凉州来的,一坛九酝春饮下跟没事人似的!”
张二郎,凉州?
裴妍眼睛一亮,与身后的容秋对视一眼,难不成张茂就在隔壁?啧啧!运气真好!
风流馆里风流事,暗潮窟里涌暗潮 风流……
房间隔音还是不错的, 隔壁房间那么热闹,她?们这里只能隐约听到几?句。
裴妍干脆耳朵贴着墙,却依然听不太清楚。
容秋淡定地站在裴妍身后观察了一阵, 又对着这面墙东敲敲西拍拍, 终于让她?发现,原来靠近门缝的墙面是拿木框和纸糊的, 不是实墙,对面的声音大概也?是从这里传来的。
容秋取下头上束发的银簪, 用巧劲拿簪尾戳了墙面几?下, 不多时, 就扎出几?个粗粗的针眼来。
裴妍把眼睛放过去, 将将好可以看?清隔壁房间的场景。
只见房内东倒西歪地胡坐了五六个郎君,除去张茂穿戴尚算齐整外,各个衣衫半敞。房里有女伎奏乐,郎君身边各有美貌的伎子奉酒。
那坐在主位上的红衣郎君手里抱着一个衣衫半褪的女郎。他一边跟张茂喝酒, 一边跟他玩笑:“茂弟, 你?说你?在官署端着也?就算了,怎么到了这地方还这么冷心?冷情的, 看?看?你?身边的小美人, 都快急哭了。”
张茂身边的女郎约莫十六七岁, 长得如花似玉,见状,立刻给张茂奉上美酒,委屈巴巴道:“郎君自见到奴, 就没露过欢颜,莫非看?不上奴?”
首座的郎君高声道:“茂弟,你?身边的燕娘可是清漪馆的行首!若是连她?你?都看?不中, 哥哥真怀疑你?不喜欢女人了!”
这话就不中听了,张茂亦沉下脸来。
这个贾越是侍中贾模的庶子,行事素来放诞,若非看?在他是贾家?人,张贾两家?也?算沾点姻亲,他也?不会应下这欢宴。
张茂压下火气,作不胜酒力状,对上首的贾越道:“佳人在怀,茂何?敢不动心?。只是今日?酒多,有心?无力,让诸位见笑了。”
贾越却道:“我看?茂弟分明还没有喝够,燕行首,你?若连酒都敬不了,还是趁早让贤吧!”
燕娘闻言,生怕得罪贾越这个纨绔,赶紧又斟满一杯奉与张茂,神?态可怜道:“郎君请满饮此杯,就当怜惜奴家?!”
张茂无奈,接过伎子手里的酒,仰头一杯见底,然而下一瞬,便一头栽倒在席上。
众人见了,皆面面相觑,刚还夸他酒量好呢,怎么酒宴才开始,他就醉倒了?
贾越看?了,却抚掌大笑,对燕娘道:“还是燕娘的酒好,我的九酝春茂弟足喝一坛都不见醉,燕娘的清酒,茂弟一杯就倒了。”
那燕娘盈盈起身,对贾越及诸人行礼道:“诸公慢饮,奴扶张小郎去奴那里醒醒酒。”
诸人立刻起哄笑起来,什么醒酒啊,分明是行那等风流事。
贾越是主家?,照顾宾客是他的责任,就听他嘱咐道:“那就劳驾行首好好照应我兄弟,银钱么,算我账上就是!”
却说裴妍看?到张茂被那燕娘架着出了门,心?里焦急万分,立刻招呼容秋,二人也?远远跟了出去,就见那伎子将张茂架到对面不远的一间房里,然而她?进去没多久便又匆匆忙忙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