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1 / 1)

翌日,司马毗整整一日不见踪影,也没有派人来传消息。

裴妃急得团团转,差点要差人出去寻裴妍没敢告诉她?司马毗带私兵抄齐王府的事,怕她?忧心。

夜深,还不见人回来,连消息都无。裴妃再坐不住,带着部曲便要出门?。裴妍怎么拦都拦不住。

恰此时,门?口的守卫匆匆来禀,道是宫里来人了!

侍卫甫一拉开门?,就见到一个浑身浴血的卒子扑跪在?裴妍面?前,手上?举着一份褶皱的信件:“属下是凉州府兵,奉二郎君令,给夫人送信。”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裴妍颤着手上?前,接过书信。她?瞥了送信的兵士一眼,见他虽浑身是血,但精气神很好,说话也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重伤之态想来那满身的血,都是敌人的。

她?的心安定许多,匆匆展开信,眼里瞬间露出一抹喜意。

“姑姑!”她?高声唤裴妃,举着信笺欢欣地道:“茂郎说,齐王府军内乱,原宿卫军守将王尧带头擒贼。如今齐王已被捉拿,只?待明?日廷议!”

“齐王,败了?”裴妃亦大喜,心里也安定下来。首逆已囚,他儿子也该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司马毗便匆匆带人归来。他鬓发散乱,面?色有些?苍白,唇边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他脱下染血的狐裘,随手丢给亲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裴妍身上?。

“你受伤了?”裴妃心疼地拉住儿子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缠着的绷带。

司马毗摇摇头:“皮肉小伤,不碍事。”他转向裴妍,声音低沉:“张二郎无恙,你不必忧心。”

裴妍点头,方才那兵士已经汇报过了。只?是,“他何?时来接我?”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走?”司马毗压着一口气,问道。

“这里……终归不是我家。”她?摇头,望向凉州刺史府的方向虽说与?张茂才分别两日,可?她?却觉得好似过了很久。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深知……

司马毗眸光一暗, 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对裴妃道:“阿母,儿去换身衣裳。”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裴妃赶紧放手让他去。

他背对着裴妍, 道了句:“一会?他来, 我就不送了。”

裴妍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明明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人, 如今却透着几分?寂寥。那狐裘下隐约可?见甲胄的轮廓,垂下的手掌上绷带被鲜血浸透。她?心?头?微颤, 想起昨夜他在雪夜中的那番倾诉, 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原来要辜负一个人, 也是这么痛苦!

大约一个时辰后,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张茂是坐着牛车来的。他显然略微收拾过,褪了甲胄,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头?上重新束发, 赤色的发带随疾风烈烈飘扬。

裴妍不顾裴妃在侧, 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阿茂!”

她?紧紧搂着他的肩头?,却换来他身体一阵紧绷, 喉间发出轻微的一嘶。

“你受伤了?”裴妍吃惊地抬眸。亭燎灼灼, 暖光打在他刀削斧裁的侧颜上。她?这才发现, 他的面色不好,剑眉之下,眼含血丝,唇面却发白, 是脱血之兆。

“上东门?箭矢乱窜,被射杀的臣工不计其数。二郎君为?护天子,以身挡箭, 将将包扎好就赶来接夫人!”听?雨见缝插针地禀报,却被张茂斜睨了一眼,吓得噤了声?。

裴妍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抚上张茂的肩头?,那里隐约透出一丝血迹,浸染了玄色的衣料。

“痴子……”她?声?音哽咽,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张茂抬手拭去她?的泪,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无妨,不过一点皮肉伤。”

裴妃在一旁轻咳一声?,眸中含着欣慰,对裴妍道:“见张二郎待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张茂赶紧向裴妃见礼。

裴妃对这个抢了自?己准儿媳的郎君谈不上亲近,但见他对裴妍真情实意,难得的,对他微微颔首:“回去疗伤吧!”

裴妍扶张茂上了车,帘子甫一放下,她?便急急去解他的衣襟:“让我看?看?伤得如何!”

张茂捉住她?慌乱的小手,眸中带星,低笑道:“急什么?回去给你看?个够。”

“你……”她?眼眶还红着,又气又急,“都这样了还玩笑!”

他见她?真恼了,这才稍稍正色,轻声?道:“箭已?取出,医正说未伤及要害,养几日便能好。”

裴妍不信,非要亲眼确认。待解开层层绷带,只见他左肩偏后心?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血水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渗。她?指尖发颤,不敢触碰,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还说无妨……若再?偏一寸……”

张茂见她?落泪,反倒慌了神,忙转身用指腹抹她?眼角:“别哭。我命硬得很,当年在河西被胡人射中心?口都活下来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他的身上确然大大小小刀疤箭痕无数。裴妍从前不止一回抚摸过。那时她?虽心?痛,却不觉得有多可?怖。而?今亲眼见到新创,才知每一道伤口背后,都是一次血肉模糊、死生翻滚!

“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

张茂见她?泪眼婆娑,神色却异常认真,不由心?头?一软。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裴妍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以及胸膛下有力的心?跳,这才稍稍安心?。她?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包扎伤口,又虚虚将外衣罩好,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牛车缓缓行驶在洛阳城的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透过车帘的缝隙,能看?到街边偶尔有士兵列队而?过,空气中还弥漫着呛人的尘烟和未散的血腥气。

“听?说,为?护帝后,东阳门?上死伤惨重?”

“齐王为?求脱身,竟不顾君臣大义,公然往御座射箭。”张茂点头?,“为?护天子,不少臣子以身做盾。”

“就像你这样?”裴妍瞪他一眼。

张茂莞尔:“我可?没有!只是彼时人影密杂,百密一疏,才被射中。”

他有伤在身,裴妍怕他直直坐着会?扯到伤口,便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