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1 / 1)

羊献容浑身?的劲头?一松,浩荡的喜意瞬间席卷全?身?。她不顾身?下疼痛,艰难地抬起头?,眼尾泛红,小心地再次确认:“你说什么?是?女孩?”

“唯!是?公主!”乳母激动的将这个虚弱的孩子清理干净,裹在襁褓里,小心地举给?她看。

“好!好!好!”

羊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却一声比一声虚弱,终至晕厥过去。

一群医女赶紧又围了上来?,掐人中、暖手、放参片、弹脚心,好不容易羊后?转醒,却顾不上刚生的公主,而是?哑着嗓子,对进来?伺候的大长?秋道?:“去请陛下吧!这下,都能安心了……”

随着羊后?生下公主,天子这支彻底没了男丁。齐王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将清河王过继给?天子,立为皇嗣。而他自己,则自封为太子太师,一应礼遇超位诸侯。同时,为防四海不服,他还采纳中领军何勖的意见,在五月举行大规模阅兵,妄图以此?震慑群雄。

“阅兵?”裴妍有些吃惊,“齐王疯了?太孙新丧,正是?举国哀悼的时候,他居然在这个时候阅兵?”

张茂背靠缇几,淡然地饮着茶汤。“不止,他那?手下,翊军校尉李含,你还记得?”

裴妍隐约有点印象。

“我的人探得,他连夜逃了,看方向,当是?往关中。”

“他真是?河间王的人?齐王就这么放过他了?”

张茂点头?:“也许,在齐王看来?,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

“难道?不是?么?”

张茂看向裴妍,脸色渐渐凝肃起来?,深邃的星眸盯着她的,告诫道?:“阿妍,不要?小看任何一枚棋子。”李含混迹齐王府多?年,想来?已把?齐王的性?子、幕僚、兵力摸得底儿掉。

裴妍点头?,没想到河间王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她在佩服之余,忽而想起张茂和薛翊近日跟那?中领军何勖走?得颇近。薛翊还将自己的一房美妾赠与了他。

她有些狐疑地看向他。“这里面不会也有你的手笔吧?”

张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猜?”

猜什么猜!他就喜欢出了坏点子再故作高深。裴妍深吸口气,点头?道?,“那?就是?了。你不是?常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齐王不得民心,又肆意把?持朝政,如?今还不知收敛地阅兵示威,各路实权诸侯,如?何容他?”

张茂笑意更甚,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你讲对了一半。”

“阅兵一事,确是?我推波助澜。李含那?里,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知道?李含大概是?河间王安插来?的棋子,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自暴身?份,投奔旧主。

“看来?,河间王比齐王还着急。”裴妍蹙眉。

张茂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缓缓道?:“他确实急。关中连年大旱,他的粮仓早已见底。上次清君侧,他半点好处没捞着。如?今齐王在洛阳耀武扬威,他若再不动作,只怕连最后?一点军心都要?散了!”

既已猜得河间王的打算,裴妍的心便一直悬着,小心地留意着朝廷内外的动静。

次月,小公主满月。

裴妍随始平公主入宫庆贺。

“父王对这孩子爱重得很,每日都要?来?探望。为了这次满月宴,三?日前便沐浴斋戒。”始平提起这位初生的妹妹,观感复杂。

裴妍点头?,却有些心神不宁地观察着四周。

今年的伏天格外炎热。

宫里树上的知了被清了一波又一波,依然有不少躁动自高高的卷了边的绿叶丛中漏出。宫池里的荷花耷拉着脑袋,花瓣边缘微微焦黄,像是?被无形的火舌舔舐过。池水蒸腾着热气,连锦鲤都懒洋洋地沉在深处,不肯露面。

偶有微风掠过,也是?热的,裹着蝉鸣和远处市井的喧嚣,从朱红的宫墙外飘漏进来?,又消散在层层殿宇之间这暑气,把?那?本就不多?的皇权威严又蒸软了几分。

最苦的要?属当值的侍卫。铁甲被晒得滚烫,贴着皮肉,仿佛烙铁一般。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斜斜靠在身?后?的墙上喘气,看到裴妍等人经过,才勉力直起身?子。

伏天人困马乏,又粮草未收,想来?河间王不会选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起事。裴妍有些安定下来?,却依然提着一口气,好似头?顶有个天大的斧头?,看着摇摇欲坠,却不知何时落地。

夏日炎炎,因着皇后?刚出月子,显阳殿里的冰盆放得不多?。未多?时,受邀而来?的命妇便汗流浃背。

裴妍与始平公主亦是?如?此?。然而皇后?未发话,诸人只能忍着。

直到一炷香后?,羊后?才姗姗来?迟。

因裴妍跟在始平后?面,离皇后?的凤座不远。抬头?时,她意外瞧见皇后?安放于膝的手腕处,有点浅淡的红痕。

她面上一燥。拜张茂所赐,她对这些斑点再熟悉不过。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左臂,今早更衣时,她还看到自己那?里也有一枚男人行事时,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那?些或深或浅地吮咬,落在女人身?上,便成了一道?道?盛开的花朵。

可是?,昨夜天子不是?斋戒去了么?

裴妍心头?一凛,迅速垂下眼睫,装作整理衣摆的模样。余光却瞥见羊后?颈侧也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被厚重的脂粉勉强遮盖着。

敢在禁中与皇后?暗通款曲,朝廷上下,还能有谁?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晚间,便急吼吼地把?发现来?的事告知了张茂。

“怕不是?齐王?”

不料张茂淡然得很,手上的笔没停,头?也没抬地回道?:“这事龌龊,便没与你说,不想你自己看出来?了。”

他早就知晓!裴妍一打听,呵,原来?他还是?从长?沙王那?里听来?的。而长?沙王呢?则是?从司马毗那?里知道?的如?今长?沙王在外的军务主要?由张茂打理,宫内则有东海王府给?的眼线,真是?两厢便宜。

身?边没了动静,张茂笔下一顿,抬眸看向裴妍,见她神色复杂,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他嘴角微弯,伸手将她拉至身?侧,低声哄道?:“不必担忧,齐王与羊后?之事,也是?我们的一步棋。”

裴妍蹙眉:“你是?说……”

张茂微微颔首:“齐王借机掌控羊后?,无非是?想通过她进一步控制天子。只是?,羊后?并非任人摆布的傀儡她早就探得司马毗的线人,并通过他与司马毗取得了联系。”

裴妍回想起羊后?手腕上的红痕,心中一阵发冷天子无能,护不住妻女。羊后?不想步贾后?后?尘。为了自保,只能与齐王虚与委蛇。

“皇后?也是?可怜。”

张茂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揉了揉裴妍的发顶,教她:“可别小瞧这个女人。能在那?吃人的宫里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