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1 / 1)

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受制于人,哪怕是亲人,关键时?刻都会要命!她收半夏、养武婢,可不就为此么!同理,那胡饼店的私兵,她看着还是太少。

“何妨多招揽些?”

张茂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一个次子,有几个心?腹实属寻常。再多,怕不是要家门?内讧?

然而这话他不欲对裴妍讲。夫妻情与?兄弟情,皆是他看重的。

于是笑?道:“待回了凉州再说吧!齐王与?我们有隙。他的眼皮子底下,你还想有大动作不成!”

坐想微风过荷叶,梦成疏雨滴梧桐 坐想……

今年的恶月比往常还要?热几分, 就连洛河上竞渡的舟子,都似泄了气的羊泡,鼓声软绵绵的。场面看似盛大, 然而这两年丧乱不断, 京城士庶还没能从惶恐中走?出来?。所谓的盛景不过是?虚应出来?的空壳,到底不如?前几年热闹。

凤凰楼上依然是?帝后?亲临。只那?顶楼御座上的女子换成了年轻的羊后?, 下面侍奉的臣属则已清理变更了两波。

这样的场合,太孙却没有出现。宫里传言, 太孙已然缠绵病榻数月, 药石罔效。然而冠盖满京华, 无一人关心这个濒死的幼童。大家的目光, 皆在羊后?那?高高隆起的肚皮上,以及齐王身?后?,那?端端正正坐着的七八岁孩童。

那?孩子到底年幼,举着脖子, 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面上的龙舟, 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天真好奇,又有点寄人篱下的惶惑不安正是?清河王司马覃。

长?沙王则与司马毗相谈正欢。近日, 东海王父子与长?沙王走?动颇勤。尤其?司马毗, 与长?沙王很相合。

张茂忍不住劝长?沙王防备着些。奈何司马乂却以为他是?旧恨难消, 甚至还异想天开地劝和二人“你与伯昭皆当世人杰。虽之前有些许龃龉,不过少年时的意气之争。如?今时过境迁,为何不能携手并进、同路而行呢?”

同路?张茂嗤笑,不动神色地瞥了眼司马毗, 默然呷了口茶汤。道?不同,不相为谋罢!

与凤凰楼相邻的鸣鸾阁里,裴妍怔怔地倚着栏杆, 望着洛河里的舟子发呆。曾几何时,她和阿妡、韩芷、河东还有那?些儿时的玩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相聚嬉戏。而今,这些知交四散漂流。就连河东,也因与始平置气而没有来?。

裴妍回头?望了眼阁里年轻的女眷,竟没一个是?往日熟识的,霎时意兴阑珊。

“怎不叫阿娴来?陪你?”裴妃坐过来?。

裴妍苦笑:“她本要?来?的。行到半路,家老来?报说,妞妞玩闹时扭了脚。她担心孩子,又折了回去。”

“原来?如?此?!”裴妃摇头?,叹道?,“到底当了母亲。”

正说着,人群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终于有舟子胜出了正是?裴妃押的那?支。一瞬间,她被这阵意外的喜意打动,也跟着站起来?道?彩!似乎随着这次夺魁,她所有的烦心事都随着龙舟抛到了水下,从今以后?否极泰来?!

“恭喜姑姑!”裴妍跟着凑趣。

“讨个吉利罢了!”裴妃笑意盈盈地坐了回去,叹道?,“希望下半年,阿毗的那?些妻妾,能传出点好消息来?!”

“世子……还是?一直忙于公务么?”裴妍犹豫了一瞬,到底多?关心了一句。

裴妃嘴角微抿,脸上露出一丝落寞。“借口罢了!他成亲这么久,一直冷落后?院。妻妾诸人,无一人得孕。如?此?,叫我怎能安心?”

裴妍识趣地闭了嘴。她与裴妃此?前一直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谈司马毗。不想今日,倒是?聊到了此?处。

“他还总躲着我,近日没事便往长?沙王府跑,有时迟了,就睡在人家那?。我是?想捉都捉不住。”

裴妍心里咯噔一下。司马毗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长?沙王的私兵已训了小半年,初有成效。他该不会察觉了什么?

她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轻声道?:“世子与长?沙王交好,或许只是?志趣相投。姑姑不要?多?想。”

裴妃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洛河上飘扬的彩旗,低声道?:“但愿如?此?吧。只是?近来?朝中风波不断,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可偏偏我家那?老匹夫,什么都不与我说。如?今,连儿子也很少回来?。你说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裴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河面上龙舟竞渡的喧嚣渐渐散去,炽热的天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犹如?缎带织金。她忽然忆起幼时与阿妡在此?嬉戏的场景。那?时无忧无虑的笑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姑姑也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不似如?今这般惶恐忧惧。

物是?人非!

裴妍逼着自己醒转回来?。

“姑姑,”往事不可追,她犹豫片刻,话锋一转,问起当下诸人最关心的事,“太孙……当真无救了?”

裴妃神色一凛,迅速扫视四周,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怕是?……就这几天了。”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怜悯,“这孩子,也是?可怜。”

正说着话,忽听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禁军匆匆穿过人群,直奔凤凰楼而去。

裴妃脸色微变:“出事了!”

不多?时,果然有黄门?慌慌张张跑来?,道?:“诸位贵人,太孙殿下……薨了!娘娘命诸位速速回府更衣,进宫哭灵。”

裴妍与裴妃对视一眼,有了方才的铺垫,听到这个消息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原以为太孙还能撑些日子,不想会折在今日。

牛车麟麟地压过路面,方才还喧嚣热闹的街市一瞬清冷下来?。

百姓从宫城里传出的钟声中亦知晓了皇储殒身?的消息,皆收敛起笑意,纷纷自觉地避回家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天家的规矩,惹了朝廷忌讳。

张茂还给?裴妍带来?一则消息,道?是?凤凰楼里,羊皇后?听说太孙病逝,受了“刺激”,肚子也疼了起来?,似有发动的样子。

“这么巧?不会吧!”裴妍诧异,算起来?,羊后?的产期当在下个月才对。

张茂攥着裴妍的手紧了紧,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羊后?非常人。她想早点生,自有她的办法。”

皇城,显阳殿。

两个宫婢接连往花池子里倒了两盆污糟的血水,又匆匆回身?,拎着新煮沸的热汤进去伺候。

内殿里,女人的哀吟犹如?一只受伤的母兽,起初隐忍着,而后?一声高过一声。

大长?秋隔着帘子,焦急地来?回踱步。满宫的御医皆在屏风外守着,指点着医女施为。

羊献容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小腹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剧痛,胯部仿似有锯子在一寸寸削着自己的骨头?。她死死攥住锦被,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汗水浸透了鬓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更显得狼狈不堪。

她听说孩子个头?小才好生产,是?以怀孕后?,便一直吃的不多?。她还提前命医正备下了催产的药她不能拿齐王那?点子良心赌自己的性?命。太孙死了,她的肚子今日一定要?有个结果!

羊献容咬牙保持清醒,按照医女教的法子用劲。终于,一阵撕心裂肺地使力后?,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啼哭。

替她接生的医女抱着孩子伏地禀道?:“娘娘,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