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撩起裴妍的散发,一缕青丝飘过司马毗的鼻尖,带起阵阵忍冬香气。
司马毗酒气上涌,忍不?住往裴妍身上靠了一靠。
“阿妍,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裴妍想拿手肘撑开他,却抵不?过成年男子?的重?量。
秋水和另一个成都王府的婢子?一左一右默默地打着风灯,在?前面引路。
她?咬牙,踉跄着架着他前行?。
“还有多远?”裴妍问。
那成都王府的婢子?躬身道:“不?足百步。”
“快了!”裴妍深吸口气。
司马毗一只胳膊揽在?裴妍肩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还不?要别的婢子?帮忙,全赖裴妍一人扶着。不?过百步的路,裴妍走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进了客室,裴妍一把将司马毗推到榻上就要离开。
不?料腰间突然一紧,原是司马毗拽住了她?的霄尾,一个使力,裴妍来不?及尖叫,天翻地覆间,就已到了他的身下。
外间那些婢子?见状,都懂事地退了下去。
“你走开!”裴妍恨恨地推他。
司马毗却一只大掌将她?牢牢地禁锢住,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眼底泛红,嘴角擒笑,柔声道:“阿妍,五日后,就是你我的良辰。”他对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带着志得意满的傲气,“你终是跟了我。旁人,想都别想!”
“这里?就你一个,哪里?来的旁人?”裴妍躲么?躲不?过,推么?推不?开,再不?敢乱动,只好先顺着他的话讲。
“我家阿妍是绝世美玉,见过的男子?无不?拜服。”他自顾自地说着,手背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到鼻尖,到樱桃小嘴,最后停在?了那里?。
“就连成都王,呵!”司马毗的手指描摹上裴妍的唇角,凤眼微眯,闪过一抹厉色,“心里?也不?干净!”
“别瞎说,成都大王素有贤名,又刚认了我做义妹……”
司马毗却吃吃笑起来:“那是他所求更?大。”他摇头?,翻身倒在?一边,喃喃道:“你还小,不?懂男人。世上哪有什么?真贤良,剖开衣冠,里?面不?定多少蝇营狗苟,也就哄哄你这样的小女郎罢了!”
裴妍一朝得赦,上方空气瞬间清爽起来她?快被司马毗满身的酒气熏死了!她?赶紧坐起来,却见司马毗侧身躺着,手按在?腹部,眉头?微蹙,似忍着极大的痛苦。
她?本不?想管他,但下床没两步,到底于心不?忍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
她?坐回?榻边,轻轻推他:“你这是喝了多少?身上不舒服?”
司马毗不?答,他确实腹部疼痛难忍,头?上隐隐冒着冷汗。这几日他舟车劳顿,又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方才宴上还被成都王劝着吃了不?少水酒,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以前酒量不?是好得很,今天反倒不行了?磨人!
裴妍腹诽,赶紧去案上给他倒了杯温水。
她?回?身上榻,将司马毗翻过身来,扶起靠在?隐囊上,又拿帕子拭去他脑门上的汗,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司马毗从善如流地就着裴妍的手喝了几口。温水下肚,他略缓了过来,顺势握住裴妍端水的手,放在?心口:“许是吹了风,这酒吃得一点也不舒坦!”
“哎,水撒了!”裴妍把手硬拽出来,“活该,让你贪杯!”
司马毗松开手,拍拍她?的发顶,教她?:“你不?是男子?,不?常在?外行?走。需知酒是好媒,说话前吃两杯,就是性情?中人吐真言。不?想说话的时候来两盏,倒地就能装醉,天子?也拿你无法。若有那想打杀之?人,借着酒劲敲打一通,醒后推得一干二净,谁还能跟醉鬼较真?”
哦!裴妍一边与他拭汗,一边腹诽,那你现在?算哪种?酒后吐真言?
“阿妍,”司马毗柔声唤她?,凤眼微垂,语调喑哑,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裴妍低头?,没有应他。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今晚,还是以后漫长的日夜。
司马毗却将她?手里?的帕子?夺过去,放到榻边的案头?,继而?将她?的两只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不?管你拿我当兄长,还是丈夫,我都会?对你好的。我们,一定不?会?活成我们父母那样。”
裴妍这回?没有抽回?手,她?觉得司马毗的手心湿暖,隐隐带着汗意,不?知是不?是热的。
她?的父母……不?用细说,她?母亲为冲喜嫁与父亲,不?到两年,父亲就走了,连自己都是遗腹子?。至于司马毗的父母,她?抬头?,迟疑道:“东海王与姑姑?”
司马毗苦笑:“你幼时虽常来家里?,但彼时年龄小,没注意到我阿耶和阿母的关系。他们,算是怨偶,互相看不?上彼此,大半辈子?了,一直如此。”
“怎么?会??我一直以为……”裴妍瞪大眼睛。王妃姑姑在?她?面前素来巧笑嫣然,处理起府里?事宜则雷厉风行?,整个王府被她?收拾得仅仅有条。在?打理庶务上,即使能干若二婶,在?裴妃面前亦甘拜下风。
司马毗不?语,低头?握着裴妍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抬头?道:“于父亲而?言,母亲与他的谋臣没有两样。于母亲而?言,父亲与府里?的长史?亦无分?别。”
竟是如此……裴妍长长地叹了口气,为她?的母亲,也为姑姑。
可是,她?抬头?,对着司马毗欲言又止。她?心悦的人是张茂。她?并不?喜欢他。那他俩在?一起,比之?父辈,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阿妍,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让你心中不?喜。但我还是要说那张二郎,实在?不?是良配。”司马毗似乎能看穿她?所想,接着道:“即便他阿耶被拜为凉州刺史?又如何?他是家中次子?,家业终是他兄长的。”
“次子?好呀!闲云野鹤的。你就是长子?,累成什么?样了?”裴妍反驳。
“呵,”他摇头?,一双丹凤眼早褪去了醉意,清凌凌地看向她?,“张二郎若是碌碌无为之?辈,次子?也就罢了。可他……”尽管不?甘,司马毗不?得不?承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裴妍正欲驳他,却听司马毗又道:
“何况,阿妍,你这样的容色……”他顿了顿,目光自她?娇柔的脸上掠过。
裴妍双颊一红,别过头?去。
“唯有权势方能护住。一个没用的次子?,保不?住你。一个有用的次子?……”司马毗缓缓凑近,眼里?是赤裸裸地讥讽:“要么?更?进一步,弑兄夺位。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瞎说!”裴妍大骇,挣扎着抽出手来,指着他的面皮,斥道:“你自己兄弟不?和,看别人家的也尽是如此。可实际上呢,张家兄友弟恭,敦睦得很,才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