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想依你,只是你与东海王世子有婚约在?前,如今世子无错,你却情移张二郎,传将出去?,毁的是三家人的脸面。”
“女儿?并未情移,女儿?一开始就中?意的是茂郞啊!”裴妍为自己叫屈。
还敢顶嘴!小郭氏急得拍桌子:“我晓得,别人不晓得啊!人家只看到钜鹿郡公府的元娘不安于室,与家中?清客暗通款曲!整个河东裴氏的女郎都要因?你清名受损!”
“何至于此?,贾家表姨当年不也……”
张茂赶紧止住裴妍。
贾午当年与韩寿窃玉偷香,早就成了京里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她有个厉害的皇后姐姐,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罢了。
“贾午有个做娘娘的亲姊,你有吗?”小郭氏只觉心口疼,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夯货。
裴妍瞬间词穷。
郭夫人扶额,叹道:“当年你阿叔要送你去?东宫,我人微言轻,说话不顶事。是你姑姑,到老夫人那里据理力争,这才?保下了你。世人皆知你阿耶对你姑姑有救命之恩,却不知她这些年庇护我们母女甚多,你阿耶的那点恩情,人家早还清了!如今,你又要跟人家儿?子悔婚,我是真不知,怎么向你姑姑开这个口!”
“姑姑那里,女儿?去?请罪。”裴妍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她惹下的祸,自当她去?承担。
小郭氏无语。请罪?你拿什么请?世上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
张茂赶紧抱拳:“茂虽不才?,东海王府若有所求,茂甘效犬马之劳。”裴妍欠东海王府的,他来还。本来大家同朝为官,有利益往来也是寻常。
近日?张家风头正劲,小郭氏对这位新鲜出炉的凉州刺史?之子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连带着对裴妍的语气也软和了一些:“近日?多事之秋,你姑姑且顾不上你。如你阿叔所言,左右你还有一年的孝,这事急不得,待我与你叔父好好商议再说。”
小郭氏这话虽模棱两可,但裴妍也好,张茂也罢,都听出了深意,她这是松口了啊!
张茂连忙朝郭夫人拱手答谢。
小郭氏却还有下文,止住他道:“我有话要与你说。”继而眼神示意裴妍出去?。
裴妍不肯,脚步往后小小地挪了挪,又停住了她怕母亲为难张茂。
张茂却跟着劝她:“元娘且先?出去?吧。我也有话想同夫人讲。”
裴妍只好忐忑地出了门,却也不走远,只趴在?门边探听消息。
容秋本想上前劝她去?给膝盖上药,却被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内室里只余小郭氏和张茂二人。
一瞬间,四围突然静下来,屋里尤甚。
小郭氏也不急着说话,只细细地打量张茂从侧面看去?,眼前的年轻人鹤骨松姿,俊逸出尘,不得不承认,这个张二郎确实?好相貌。与女儿?在?一起,很是登对。
张茂见郭夫人不说话,只专注地看着自己,便恭敬地任她打量。
乌糟糟东宫丧命,乱纷纷凉州生变 乌糟……
良久, 郭夫人?长叹一声。她?伸出手?,示意张茂走近些。
张茂忐忑地上前两步,就听她?缓缓道:“我女儿, 自?小过?得稀里糊涂, 也没有她?堂妹那样的才?识远见。除了一张脸能看,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你若是贪图她?的美貌, 不过?几年?,就厌了倦了。你若是看上她?的家世, 她?父亲早逝, 兄长无能, 叔父毕竟隔着一层, 除了一个河东裴氏的虚名,余下什么也没有。二郎,我实在搞不懂,以你张家今时今日的地位, 找一个待字闺中的高门贵女不难。为何非得是我女儿, 你看上她?什么?”
张茂没想到在自?己心中犹如神女一般的阿妍在郭夫人?眼里竟是个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他心里很为裴妍鸣不平,但面对?长辈, 依然耐着性子解释:“夫人?容禀, 茂所求非定国安邦之谋士, 而?是能知我信我懂我爱我之妻子。阿妍自?茂微时便对?茂青眼有加。这些年?茂宦海沉浮,张家几经跌宕,阿妍都不离不弃,鼎力支持。如此深情, 茂岂敢辜负?”
听着倒是有情有义?,小郭氏点头,夫妻贵在相知相守, 张茂若真能这么想,她?也算放下一半的心来。只是,她?身子朝前微探:“婚姻大?事,张刺史?未免托大?了些。”
这是对?张轨未能亲自?登门不满。
张茂连忙解释:“家父因伤不能挪动,未能亲来府上陈情,只好托付张司空代为转圜,想来郡公那里已经收到司空府拜帖。”
哦?竟劳动张司空作保?
小郭氏松下一口气来,笑道:“你今日冒失前来,还当?你儿戏。原是张刺史?早有安排。”
张轨能请动张华作保,甚至不惜得罪东海王府,说?明张家很看重这段姻缘。
“只是”小郭氏突然顿了顿:“还有一事要劳烦你。”
张茂放下的心重又提了起来,嘴上连呼不敢。
“听闻你与挚神仙交好?当?年?我携阿憬与阿妍去求见皇甫神医,因不知神仙就在神医处,到底缘悭一面。不知你可?否代我引荐?”
张茂挑眉,他算是知道裴妍对?神仙的执念来于何处了。
他一本正经地对?郭夫人?承诺道:“夫人?所求,敢不遵从?挚师叔近日就在京中,夫人?何时有空,茂陪夫人?前去。”
“哦?后日可?得空?”小郭氏眼睛一亮。
近来局势纷乱,小郭氏在内室听得不少。她?时感忧惧惶惑,又恐长房无人?支撑,若能得仙人?指点,自?己和女儿必能安心不少。
张茂心里盘算着,夜里得去给师叔透个气。挚虞师叔推算时局很有一手?,但说?他是神仙,张茂摸摸鼻子,自?家人?知自?家事,玩笑呢!
于是张茂前脚辞了裴妍母女,后脚就趁着夜色匆匆去寻挚虞。
恰巧他哥也在这里,张寔袖着手?笑他:“难为你几头跑,幸好你的求救信阿耶及时收到,还派专人?专马给你回信,又请张司空给你兜底,不然看你怎么收场!”
兄长调侃的是实情,张茂摸摸鼻子,恭谦地唯唯。
自?从与司马毗林场一别后,他怕王府和钜鹿郡公府的长辈联手?阻他。他身后若无家族护持,很难打动裴頠与小郭氏。便当?即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凉州,请他阿耶转圜。
他阿耶何许人?也?小儿女的这点情事不过?露了个端倪,就被他摸得透透的。
张轨虽不愿得罪东海王,但张茂自?小清虚守静,难得朝他这个父亲开口求助,他委实不忍拒绝。何况如今他兵权在握,替小儿子抢女人?,还是河东裴氏这样的高门贵女,他还是乐意玉成的。
至于东海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左不过?一个帝室疏族,封地又远在青州,与他们张家风马牛不相及。如今的张家凉州大?马无数,还真看不上东夷的那点诸侯!
挚虞拈着八字胡,叹道:“劳师动众,就为一个智识未开的女郎,这可?真不似二郎平日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