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本想安静地在府里?待一天,接近午晌的时候,东海王世子却来了。
自从贾后对外?宣称有孕后,宫里?的氛围就诡异起来。先是皇后以坐胎不稳需娘家人照顾为名,将娘家的妹妹贾午接进了宫里?。继而?又?相继办了几场宫宴,让来往的命妇都看到皇后大着的肚子。
奇怪的是,宫宴上,贾午作为皇后的妹妹却从未出席。有传闻称,贾午也?怀孕了,且与皇后孕期相似。
甚至有传闻说,皇后根本就没有怀孕,怀孕的是贾午,皇后这是准备李代桃僵呢!
对于后一条传言,贾后大发雷霆,杖杀了不少宫人。
以至于再开宫宴时,命妇们?多?战战兢兢的,生怕不小心触了皇后的忌讳。
在这个节骨眼上,裴妃作为宗室命妇,自然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宫里?的交际。如此一来,她来钜鹿郡公?府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司马毗倒是来过几次,不过他是外?男,进内院找裴妍的时候不多?。即便来了,往往坐一刻就走。总体而?言,裴妍还算自在。
往日司马毗忙得很,今日不知什么风把他吹来了,且在外?院没待多?久,就径直来内院找裴妍了。
裴妍只?好强打起精神陪着他在东湖的画舫上煮茶观景。
已是二月底,春风吹拂着抽枝的嫩柳,簌簌地拍打着木窗,一只?白肚皮的燕子自二人头顶急急掠过,飞快地蹿上枝头。
裴妍烹茶的手一抖,沸腾的茶汤撒了不少在手背上。
“啊!”她吃痛地捂住伤处。
司马毗也?吓了一跳,见她被烫,赶紧拉着她的手检查伤势,所幸画舫紧挨着东湖,离席不远就是一汪湖水。他引着她走到岸边,将那只?被烫到的手伸进冰凉的湖水里?。
刚解冻的湖水凉盈盈的,甚至带点冰寒,裴妍灼热的手背立刻得到安抚。
待那阵不适过去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还牢牢攥在司马毗手心里?。她脸上一红,想将手抽出来。腕上却一紧,司马毗不仅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攥得更牢了!
她趴伏在岸边抬起头,就见司马毗半跪在身边,也?正深深地看着自己,透亮的眸子里?全是她临水的影子。
裴妍一愣,尴尬地扭过头,对着湖水照了照,顾左右而?言他:“我早上脸没洗干净吗?”
司马毗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好笑地摇头,只?是仍旧盯着她的脸挪不开眼。
原来裴妍醒酒后,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春情,在东风的吹拂下,更显娇媚。
裴妍见司马毗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深,脑袋也?渐渐凑了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不妙,拜张茂所赐,她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了解了不少。她没给司马毗进一步的机会,而?是使出全力抽回了手,逃也?似的回到了水榭中的席上。
因抽手太急,撩起的水花有不少溅到了司马毗的脸上,好似当头一抔冷水,把意乱情迷的人瞬间浇醒。
司马毗尴尬地擦了擦脸上的湖水,有些迟疑地看向?身后。裴妍好似未觉,依旧沉默着烹茶。
司马毗剑眉微沉,心里?疑窦丛生。
若说过去,裴妍不待见他是俩人长期分离,人情不熟所致。可如今,他回京已近一年?,阿妍待她为何还是这般冷淡疏离?
他也?跟裴妃说起过此事,裴妃总以阿妍还小,女儿家难为情作为托词。然而?,一年?过去了,再不熟也?熟起来了吧?
何况今日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裴妍何至于对自己如此疏远?
他想起去年?自己来钜鹿郡公?府拜见裴侍中。临出书房时,二房的裴妡突然追了上来。
“阿姊近日无聊得很,世子得空不妨多?来陪陪她。”
他知道这对堂姊妹素来交好。他满以为是裴妍特意嘱托裴妡来交代自己的。
毕竟自己朝事繁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为此,他还欢欣雀跃了很久,觉得裴妍只?是面上冷淡,心里?还是惦念自己的。
可是今日,他特地推去公?务,抽出空暇来陪裴妍。可裴妍似乎并?不愿与自己待在一起。
那她托裴妡传那句话做什么?莫非这当中另有隐情?
司马毗静静地看着画舫里?煮茶的未婚妻,终于,从裴妍的身上嗅出了一丝反常。
裴妍的茶烹好了。她抬头想唤司马毗,却见对方长身玉立于湖畔,背着手垂眸看着自己,不辨喜怒。
裴妍的心口狠狠一跳,心虚、愧疚再度席卷而?来。
她没有张茂和司马毗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也?不像裴妡和裴娴那样擅长伪装遮掩情绪。
她就这样,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了她的未婚夫面前。
司马毗看着这样的裴妍,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他就这样原地站了片刻,在裴妍越想越慌,浑身冒冷汗之际,他终于信步回到席上,神色如常地拿起裴妍分给他的茶盏,浅啜一口,微微一笑,品评道:“味道怎生与上次不一样?”
“啊?”裴妍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上次给他煮茶是什么时候?煮的什么茶?是什么味道?她全然不记得了。或者说,她对司马毗的一切,从来就没有上心过。
好在司马毗未再多?言,将茶吃完就起身告辞了。
春风撩拨着新柳拍打在东湖岸边,裴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望极春愁情难已,无言谁会凭栏意 望极……
再说回张茂, 他早起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酒楼隔间的榻上,旁边正睡着薛翊。
昨夜的残梦入脑, 他依稀记起什么, 怒从心头起,一拳将身边犹自熟睡的人捣醒。
那薛五郎也是个武将, 拳头比脑袋醒得快。吃了张茂一拳后,本能地挥掌格挡, 人也在对?招中?清醒过来。
他一边拆招一边莫名其妙地问张茂:“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张茂不?言, 只?拳头更加凌厉地朝他砸来。
薛翊见状, 虽不?明所以, 却也知道他不?是玩笑,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二?人都是武将出?身,沙场上真刀实枪地历练出?来的,短时间内, 谁也占不?到上风, 反而桌椅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