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不出静临预料,卢里长果?然没有放弃机会,又将关系活动到曲炎处,请求县里嘉奖昭容的烈行,再免卢二郎三年?徭役;曲炎刚被言官弹劾了个“治县不力以至风纪败坏”,正想着如何挽回,卢昭容在?这个节点自杀,真可谓是?瞌睡来了递枕头,正是?时候。

曲县令与卢里长一拍即合,将请求旌表的折子递了上去。他心中计较得十分清楚,一旦朝廷准允,那些言官的弹劾便会不攻自破。他曲炎不仅不是?“治县不力以至风纪败坏”,反倒是?“长官垂范感召乡民”,不求藉此升官发财,但求平息了这场风波,舒舒服服地?继续做他的清闲父母官就?好。

为保事成,曲炎求到段不循头上。

这不是?什么大事,正合他与段不循之间?的寡淡交情,想来段不循不会推脱。

果?然,段不循问都没问就?一口答允,几日后,乌义坊中便传开了消息:腊八那日,礼部?将派员到坊中旌表节烈。

“哼!好一个丧事喜办!”静临闻言愤怒地?摔了绣花绷子,“这些狗官与卢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翠柳也道,“吹拉弹唱多少天了,整天哼哼呀呀的,烦都烦死?了!”

银儿垂眸,“咱们先前说的那些,说到底也不过?是?猜测,未必是?真的。县衙这样做应该也是?出于好心,想来卢昭容泉下有知,也愿意自己的父兄得到抚恤,往后能?好过?点吧。”

“搁你你愿意么?”静临亢声反问,眸中尽是?讽刺之意。

“怎么说到我头上了?”银儿语带不快,“你这股无名火发得真让人莫名其?妙!”

俩人不欢而散,静临回到家中,兀自在西厢房生了会闷气,闻听东屋有诵读之声,心中更觉烦躁,当即高声道:“旁人童蒙时便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到你嘴里就?成了舌头拌蒜,臭气熏天的腌臜腔调,没的污人的耳朵!”

话落,诵读声戛然而止,室内顿时一片悄然。

静临便觉安静得难受,又在?屋里摔摔打打一阵,直到感觉累了方才罢休,整个人蜷到小竹榻上睡起午觉。

-

腊八那日,礼部?果?然派员来了乌义坊,银儿主动来家里找静临一起去观礼,静临虽不情愿去,可又不想驳了银儿主动和好的意思,只好点了头。

正要出门,泗芳家的玉藤却来了,“冉姑娘好,我家娘子请您过?去喝碗腊八粥。”

静临暗自松了口气,歉然看向银儿,“那我去了?”

银儿一笑,“早去早回,晚上来家吃冻柿子。”

到了泗芳家里,泗芳正与小珠坐在?窗前筛豆子。

听小珠唤她“娘”,静临便道:“这是?女公子吧?真可爱。”

小珠素来不怕生,闻听来人夸奖,便也弯着眼睛道:“谢谢姐姐。”

泗芳笑着纠正,“小珠叫错了,该叫冉姨娘。”

小珠眨巴着黑眼睛看静临,重新开口叫人,“谢谢冉姨娘。”

静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称呼,顿觉浑身不自在?,只得干笑两?声应付过?了,又岔话道:“夫人今日气色真好,看着肌肤莹润透亮,唇色也鲜艳。”

“是?吗?”泗芳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显然是?将这话当真了,笑道:“看来是?妹妹那盒面脂的功劳,今日就?再劳烦妹妹给我化个大气明艳些的妆容。”

静临依言上前,将随身背囊展开,从里面取出胭脂水粉盒子,一一放置在?泗芳妆台上。

泗芳是?温婉柔和的长相,与大气明艳相距甚远。

可有道是?“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静临一边打量她的眉眼,一遍琢磨着怎么能?既合了她的心意,又能?让妆面看起来不突兀。

“夫人的眉生得极好,有种寻常人画都画不出的清丽婉约。若想换个新鲜的妆面,便要将眉尾剃掉另画,不知夫人介意么?”

泗芳含笑摇头,“你画吧,我信你。”

静临做事仔细,化妆更是?精益求精,足花了半个时辰,方才将泗芳的妆面收拾妥当,又亲手给她绾了个高髻,插带妥帖,方将妆镜移正,笑道:“夫人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不妥之处,我再给您改。”

泗芳前半生都在?钱二手下提心吊胆过?活,如今也算是?跳出火坑迎来新生了,又头一次画这样重的妆,尤其?是?高高的发髻在?头上一耸,更觉提气,看着果?真有几分正室夫人的威仪了。

特别?是?被静临伺候着,泗芳心中涌起一股隐秘的快感,“甚好,妹妹留下吃碗腊八粥再走。”

静临赶紧推辞,“不了,家中还有事”

话没说完,玉藤从帘后探出半个脑袋,“夫人,豆子已经煮熟了。”

泗芳按静临坐下,“有甚要紧的事,也喝一碗粥再走。下人做事粗心,掌握不好配比,我去看看。你宽坐,先吃一盏茶。”

说着竟不由?分说地?出去了。

静临只好坐下,一样样地?先拾掇台面上的胭脂水粉,将它们盖好了盖子,妥帖地?装进小背囊,再将背囊打好了结,只待喝过?粥,背起来就?能?走。

谢琅的出现在?乌义坊掀起不小的躁动。

虽是?六品官,却是?礼部?派下来做差的,在?平头百姓心中到底高出曲县令一头,这还只是?其?一。

关键是?他那张俊朗的玉面实在?罕见,只一眼便教人魂飞天外,忍不住一看再看,一上午口耳相传,竟就?在?乌义坊中制造了一起不小的拥堵。

在?礼部?混日子本就?令他十分难受,偏又做起走街串巷旌表节烈的琐碎之事,更令他心中郁闷,因就?板着张脸,从头到尾,真是?不苟言笑。

翠柳被热情的姑娘媳妇挤到外围,急得跳起来张望,好不容易看到几眼,便兴奋地?与银儿嚷,“他那小脸一绷,更像是?戏台上的玉面小郎君了,可真俊呐!”

银儿扑哧乐出声,“你不觉得他有点一个人吗?”

翠柳疑惑,“谁啊?”

“周家班子的水生。”

“你别?说,那一举一动真有点神似,可长相么……我看倒更像你。”

银儿脸一红啐了口,“少乱说。”

翠柳满不在?乎,嬉笑道:“真有点像!我这不也是?夸你好看么,你还不乐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