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笑着试探道:“如此,妹妹就没想过再嫁吗?”
静临惊讶地抬眸看她,随即迅速否认,“没有,夫人说笑了。”
泗芳一笑,打量着她垂头的模样,心中?更?觉满意。
娘家无人,年纪也轻,看着又?本分,性子也不像是?刁钻古怪的……既然段不循喜欢,自?己也管不住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他成了此事。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也不知?段不循偷没偷到,总归是?弄到家里,久了便没什么新鲜的了。
或许往后的日子,还要?指望着冉氏作伴呢。
泗芳心中?充盈着一股感动,又?为自?己的智慧而暗暗自?得,看静临的目光竟就带了些母亲的慈祥。
静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生?怕她下一刻便说“柳祥老爷托我说媒”这样的话,干笑两声,含蓄地提醒道,“夫人,天色不早了。”
泗芳如梦方醒,“瞧我,和妹妹说得太投缘,竟就忘了时辰。”
坐在妆台前,泗芳忍不住透过镜子偷看静临。
果然,年轻的神态、气色,无论怎样上妆,都是?比不得的。
好在她上妆的手?法又?快又?轻,每个动作都小心妥帖,很快便令泗芳感到一种被伺候的舒适。
往后她住过来,若能日日这样伺候就好了。
泗芳伸出手?,任静临在指甲上贴亮晶晶的云母。
除了脸和颈,手?也是?极能暴露年纪的部位。泗芳的手?被静临的握着,黄的愈发黄,白的愈发白。
静临察觉出泗芳的不在,便笑道,“夫人平日定是?不涂手?脂,若能日日养护,只?消经一个冬天,定能又?白又?嫩。”
她想顺势将自?己新制的茉莉手?脂卖出去,还能再多赚一点银钱。
泗芳却像是?不大高?兴,淡淡道:“洗手?作羹汤,哪能像小姑娘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呢,涂什么都是?一样的。”
静临的手?微顿,随后继续如常,笑着附和道,“是?了,下厨最伤手?。”
余下便不好再说别的了。
过了半晌,泗芳似是?为了缓和,又?笑道:“鲜少能遇到你这样合心意的人,往后常到我这里坐坐。”
静临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夫人垂爱,一定。”
第33章 丧事喜办为人作嫁,西郊别业再见不循
三日后,桑冲一干人等在?长安右门斩首示众,乌义坊里好些人赶去看热闹。
静临自是?不想去看那血腥场面,留在?坊中与银儿和翠柳说话。约么午正时分,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惊动合坊。
静临三个跑到门首,便听卢里长怆声哀嚎,“我的儿啊,你这是?为全名节舍生取义啊!”紧接着卢家院子里飘出一片哭声,“我苦命的姐姐啊!”“小姐!”“我的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是?卢昭容自杀了。
银儿惊得小脸煞白,看着静临头上的红色绢花皱眉,小声道:“扔了吧,怪不吉利的。”
静临木然将绢花取下,掌心中红蓬蓬的一朵,寒冬腊月的肃杀空气里绽放,美得有些惨烈。
虽只几面之缘,静临莫名觉得,自己可能?是?唯一见过?卢昭容那般活泼神态的人。
“扔了可惜了,留着做个念想吧,往后不戴了便是?。”
又三日,昭容大殓,静临随戚氏和王婆前去吊唁。
灵前祭拜毕,卢二郎媳妇代婆母过?来还礼,如仪应对之际,头上一只须翅如生的草里金分外惹眼。
静临觉得眼熟,仿佛就?是?桑冲兜售的那只,又仿佛曾在?卢昭容的妆奁匣子里见过?。
她忍不住刺了一句,“娘子头上的闹蛾做得真精巧,值不少银子吧?”
卢二郎家的一愣,随即伸手在?髻上摸索,“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人都忙得跌脚绊手,竟忘了这个,”说完并?未将东西?摘下,一抬眸却换了副神情,冷笑道:“柳娘子眼睛还怪尖的!”
意思很明白,你不好生吊唁,管这些闲事作甚。
静临回以淡淡微笑,“曾在?一位故人处见过?。”
卢二郎家的并?不打算接茬,手臂一伸,“女客的酒席设在?后楼前的棚子里,柳娘子请吧。”
戚氏赔了个笑脸,伸手拽了静临一把,低声斥责道:“你怎么净说些不合场面的话,快走!”
入座之后,趁戚氏去后面方便,王婆偷偷问静临,“方才是?怎么了?”
静临的眉头仍在?蹙着,心中隐约的猜测令她难以展颜,却又不好直接说出口,怕万一猜错了,反倒坏了亡人的声誉。
“干娘觉得,卢娘子自杀,真的是?为了全名节么?”
王婆讶然看向静临,放低了声音,“那娘子以为呢?”
“就?不能?是?为了殉情么?”
这句话哽在?喉咙出,憋得人心里酸胀。
静临嗓音涩然,“名节值得吗?”
王婆拍了拍她的手,抬眼看丧棚里热闹的酒席和喧嚷的宾客,卢昭容的后母王氏和儿媳在?里外穿梭,忙得满面红光,叹息一声,“娘子心里想什么我懂”。
卢昭容之死?,不论是?殉节还是?殉情,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往后一连十几天,卢家院子里的钟謦声、诵经声与哀哀哭声不绝于耳。发引前一日,他家云板摇得山响,仆人禀报声震动闾里,“曲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