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主簿看过来,笑眯眯问道:“敢问这位娘子是?”
静临心里矛盾,是回答冉娘子好?,还是柳娘子好?,台下那手欠的人?却又多起嘴来,“冉姑娘”,他这样说?,声音还是闲闲凉凉,像是雪花落到皮肤上的触感,毛茸茸的挠人?痒痒。
静临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六瓣的晶莹之?物便在掌心化了,有生之?年,这还是她头一回看到雪呢。
“呀,今年的第一场雪!”
“好?兆头!”
“是呀,瑞雪兆丰年呢!”
……
台下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嘈杂的人?声喧腾着喜悦,静临听在耳中不觉的吵闹,只觉得欢喜。
北京也挺好?,人?情有时候也可以像这漫天纷扬的雪花一样,虽凉凉的,却能沁入人?心,让人?觉得怪好?受的。
雪越下越大了,宛平变成了婆娑世界。
静临恍惚看到了几个熟人?,头戴幂篱的卢昭容,身边好?像跟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摇惊闺卖绢花的那个妇人??还有柳平,隔着这样璀璨的灯火和晶莹的雪幕,他的脸色依旧铁青,正咬着牙,忿忿地盯着静临。
静临觉着好?生解气,有多少人?和柳平一样盼着自己不好?呢,偏要好?给他们看。
她生得妩媚,最会笑得风情万种,这样的笑容轻巧地越过柳平,又极快地拂过段不循的脸,最后?落到银儿和翠柳跟前,“上来呀!”
静临小声招呼她们两个。
纷纷雪花轻灵如梦,曲县令亲自公布结果:静临得了个魁首,银儿竟也得了个榜眼,唯有翠柳在台下,毫不掩饰地将嘴撅得老高?。
段不循头上、肩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初雪湿软,已将他的衣衫打透了,他不愿意动,怕拂落了雪,也拂落了方才那轻薄又狡猾的微微一笑。
台上那出了风头的小姑娘正装模作样地矜持着,可他还是能一眼就看透,她心中喜欢得紧。
“喜欢就好?,”段不循忍不住自得,“她喜欢的,恰好?我给得起。”
第25章 雌雄女郎负荆请罪,浪子花魁鸣锣开场
第二日,静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到?灶房一看,戚氏果然没?有给她留饭,已经回屋里睡起回笼觉了?。
静临腰包鼓了?,脾气也就大了?,将门叩出了?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
戚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要死啊!”
人还未曾到?门口,呛肺管子的话先?到?了?。
气冲冲将门从里面打开,眼前却是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在?晃,戚氏直了?半天眼睛,方看到?荷包上吊着一只翘着蔻丹的嫩手,那手的主人正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像个骚狐狸。
静临仔细欣赏戚氏的表情变化,花钱看戏一样,不舍得错过一分一秒。直到?看够了?,方翘起唇角,娇滴滴道:“母亲,我想?吃荷叶鸡,你去买只肥的回来蒸,注意些火候,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戚氏自然不愿意被?她当?老妈子使,可财帛能?动人心,特?别是她这样既穷又懒且没?骨头之人的心。没?好气将荷包抢到?手里,一掂量,皱眉道:“才一两?奖金不是十两吗?”
“母亲的消息还怪灵通的!”静临掩唇笑道,“是叔叔说的吧?昨晚我在?台上看到?他了?,天寒地?冻的,只穿了?一身单衣,真可怜。剩下的银钱,母亲攒着给叔叔买件新棉衣罢!”
戚氏心里骂了?一万句“张狂的小娼妇”,为了?银子,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将熊熊燃烧的怒火窝成了?只会冒烟的哑碳,干巴巴道:“你那不还剩九两呢!”
“没?了?。”
“啥?”
“母亲,我给人妆扮插带也不是无本生意,胭脂水粉哪一样不要花银钱?先?前去卢娘子家就被?人嫌弃了?,说我的胭脂色泽太沉,若是新买的,她还能?再多赏我点呢!”
戚氏不甘心,“啥胭脂水粉能?花九两,你就不会先?买几?样急缺的,余下的银钱先?给家里救急?”
“家里要用的话,就得再去赚喽!”
静临眨眨眼睛,“现下饿得没?力气干活,母亲快去弄吃食罢,劳累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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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滋滋地?享用了?一回荷叶鸡,虽然戚氏做的粗糙了?些,为着出了?一口恶气,静临也觉得这些日子的亏空都给补回来了?。
一个人在?妆台前正鼓捣瓶瓶罐罐,就听老苍头站在?二门口叫人,“娘子!有人找!”
静临赶紧披上袄子去看,戚氏跟脚星一样贴在?她屁股后,也巴巴地?跟过去。
来人却是个熟面孔,十几?岁的女孩子,眼珠子在?一张小猫脸上滴溜溜地?转,不正是昨天挨打那个小旦么!
她见了?戚氏略福了?福身,只对静临道:“这位便是昨晚拔得头筹的冉姑娘了?吧?我是周家班子的花昭,我姐姐玉官请姑娘过去化妆。”
花昭装模作样地?假装不认识静临,称呼也是照着昨夜评比时叫的,听到?戚氏耳中?却觉得十分刺,“什么冉姑娘,她我家大儿媳妇!”
静临一见花昭便知来者不善,闻听玉官相请,心里更?是打鼓,不敢贸贸然一个过去,没?的吃了?亏也没?场说理去。
可看着花昭贼兮兮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不愿意直接回绝了?,显得她多胆怯似的。
因便回头问戚氏,“母亲,您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我留在?家里伺候?”
哪知戚氏见钱眼开,又将先?前智慧的话听到?了?心里,只摆手道:“打什么紧!”
偏头又问花昭,“银钱怎么算啊?”
花昭年岁不大,人却机灵得很,瞅了?瞅戚氏,又瞅了?瞅静临,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总之不会亏待冉姑娘就是了?!冉姑娘拾掇拾掇跟我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东西太多,不方便拿,我能?带两个妹妹过去么?”
静临脱口而出,说完方才有些后悔,从前竟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冲动的性情。
花昭似乎是早有预料,笑嘻嘻道:“成!我去外边候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