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新生儿嘹亮的啼哭声扰乱了绵水之滨宁静的夜晚,静临诞下一女。这孩子果?然生的胳膊长腿长,就连小脚丫都要比一般的孩子大。
静临看了孩子便笑,说这孩子怎么?黑红黑红的,小脸儿皱巴得像个老太太。
翠柳和花昭却都说这孩子长得好,也说不?出哪里好,总之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冯象山、陆梦龙和名?安这三个大男人见?了这孩子第一眼后却都红了眼圈,一个接一个地避到?外边去了。
过了好半天,陆梦龙才又走进来,“嫂子给侄女取个名?字罢。”
静临没搭话,往后也一直没给取,就一直“囡囡”、“囡囡”地叫,直到?孩子一岁多,能跑能跳能说话了,还是叫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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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阳县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顶阔气的铺子,面宽五间进深三间,名?字也取得气势十足,唤作?“天宝阁”,专门经营各色珠宝首饰、玉石摆件,也辟了一方?小柜台卖些胭脂水粉之类。
这铺子的东家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生意经,只?一年多的功夫就将这里经营得格外红火,整日客流熙攘,登门者络绎不?绝。
也不?怪人家经营的好,这天宝阁和旁的铺子的确不?一样。一进去你就能看见?一条十几丈宽的一字型琉璃展台,上张同色琉璃灯,虽白日亦明燃烛火,照得琉璃台粲然生辉。
这里结账也和旁的地方?不?同,若有顾客看上了哪样首饰,自在柜台上领取一枚带着?编号的椭圆形玉片即可,到?柜台尽头,有一个专门的结账处,只?消将手中的玉片递给伙计,伙计便核对其上编号,手脚麻利地去库里取货;货到?之后,当场核验、打包,钱货两讫,十分利落高效。
更可称奇的是,结账后那玉片会?赠给顾客,上面打了孔,可以穿线戴着?玩,攒多了再来光顾还有折扣。
临近的几家铺子眼红,有心模仿却无奈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天宝阁一日胜似一日地红火。
眼见?着?铺子经营起来了,天宝阁的东家也不?再打算事事都亲力亲为,因就在门口张贴了告示,准备聘请一位善于经营的掌柜。
由于聘金非常丰厚,这告示刚一贴出就传遍了绵阳县城的大街小巷。动心者不?在少数,个个都想过来试试,开始的几天差点将这里的门槛踏破。
没过几天上门应聘的人就少了,再往后竟然一个都没有。原因无他,实在是天宝阁的那位女东家过于苛刻泼辣。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再如?何心思剔透也抵不?过有多年经验的老掌柜。谁成想这小女子竟然格外有本事,你别看她整日笑眯眯的,生的也异常俊俏,但凡你怀揣了一点糊弄人的心思,才说两句话,她就已经将你识破了。
心情好的时候客客气气地将您给请出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教伙计拿着?家伙将人打出门了。
一来二去,这年轻的女东家倒是得了一个诨名?,唤作?“胭脂虎”。她招不?到?合心意的掌柜,就只?好日日坐在柜台前,亲自做掌柜该做的活。
临近过年的时候,天宝阁门口忽然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挺的男子。
绵阳小城里的人大多相互认识,是以一眼就认出这是个外乡人。
隔壁的老丈是个热心人,见?这男子呆愣愣地望着?天宝阁的匾额不?动地方?,便过来搭话。
“先生是来应聘掌柜的吧,小老儿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可别看这东家年轻,人又生得俊俏,就动了旁的心思!这可是个胭脂虎,眼里揉不?得沙子,脾气可厉害着?呢!”
这男子听后面上竟漾起一个愉悦的笑来,道?一声“多谢老人家”便迈步走了进去。
老丈摇头叹气,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索性端起膀子在门口等着?。以他的经验,过不?了多久,这人就会?灰溜溜地被人家给赶出来。
静临正坐在柜台后面扒拉算盘。
她今日梳一个飞仙髻,鬓边儿只?插了一朵红宝石嵌金的海棠簪子,身上穿了一件杏黄色的交领袍。头略微低着?,神情专注地看着?算盘上的黑白珠子。
站在门口望过去,只?能看见?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底下纤长的睫毛和微翘的鼻尖儿。
伙计先她一步看到?门口的男人,急忙过去询问?,“您是过来应聘掌柜的吗?”
这男人生的相貌堂堂,一进来却用一双鹰隼似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东家看,眼神……说不?上来的奇怪。
伙计心里叹气,想着?又是来了一个好色之徒,待会?儿准得又吃一顿打。正要提醒东家,却见?东家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子,正一脸惊愕地望向?这男子。
一个粉面团儿似的女娃娃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一见?到?门口的男子就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她从未见?过生得这般高大的人,面生,却又教人忍不?住想亲近。因此心里就又好奇,又有点害怕。
回头看一眼娘亲,见?娘亲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迈腾着?两条小短腿儿,慢腾腾地接近了这男人。
段不?循从这孩子脸上看到?了静临的眉眼和自己的口鼻,心头一震,人便慢慢地蹲了下去,对着?她张开双臂,轻声道?:“过来。”
这孩子走到?他身前,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是谁呀?”
段不?循的眼睛发热,心中酸软无比,一把将这孩子抱在怀里,“孩子,我是你爹呀!”
谁知这孩子竟然用力挣脱他的怀抱,使劲儿推了他一把,眉毛竖起,鼻子皱得跟她娘亲一模一样,奶声奶气地喝道?:“你怎么?骂人?”
说着?就几步跑回她娘亲身边,抱着?静临的腿告状道?:“娘亲!他骂我!”
一抬头见?到?她娘满脸是泪,又疑惑道?:“诶?娘亲怎么?哭啦?”
那老丈抱着?膀子在门外等着?看好戏,许久未见?人出来,忍不?住好奇,就凑上前几步,将脑袋往里探。
好巧不?巧,那男子正被人拿着?鸡毛掸子往外撵,人高马大的体格差一点就将老丈撞了个趔趄。
老丈赶紧闪开几步,紧接着?就见?胭脂虎咬着?牙亲自出门来打人!那高大的男子任由身材娇小的女人家打他,既不?还手也不?躲闪,面上似悲似喜,神色复杂。
老丈看出些不?对劲来,不?由啧啧称奇。过了一会?儿,那胭脂虎打累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在了地上,忿忿地望着?男人喘气,像是要张嘴骂人,嘴巴还没张开,却是猛地扑到?那男人怀抱里,男人回手将她紧紧抱住,眼眶已然红了。
老丈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忽然觉得衣角被人拉扯,低头看却是胭脂虎的闺女。
小囡囡仰着?脸问?他:“胡爷爷,你认识那个人么??他说他是我爹。”
老丈瞅瞅男人,又瞅瞅囡囡,忽然一拍大腿,“你别说,还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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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静临和囡囡都窝在段不?循怀里,一家三口人围着?火炉烤栗子和蜜桔吃。
静临被段不?循喂了一口栗子仁,含糊道?:“孩子都快两岁了还没有名?字呢,也不?能总叫囡囡。”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