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见他大步过来?,登时扭头便跑,刚进到屋里,门还?没来?得及关上,这?人便撑着手臂挤了进来?,揽着她的纤腰往身上用力一带,笑道:“叔叔来?了,你跑什么。”
静临被他的胡茬扎得咯咯直笑,边笑边使劲推他,“你身上出了汗,臭死了。”
他一听这?话愈发将额上的汗往她光滑的肩头蹭,“没良心的小东西,刚才?你怎么不嫌,叔叔卖了一早上的力气,你就这?么谢我?”
耳厮鬓摩之间,忽听门被叩响,下人在?外传报,“官人,有人递了名刺过来?。”
段不循抱着人不放手,沉声道:“谁,什么事。”
“是伍老爷,请您中午过去金满楼喝酒。”
静临一听是伍民立即皱了眉头,手勾着他的襟前的袢,噘嘴道:“不许去。”
段不循照着她的嘴亲了一口,将人打横抱起,扬声对门外道:“告诉他,今日?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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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民上次见到段不循还?是在?正月十五,自打失火之后一晃半年没再见面,期间几?次三番相邀,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搪塞掉了,这?次却?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一句“没空”就将他给?打发了,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么?
送信的人已经打听清楚,段大官人这?些日?子清闲得很,什么事都没有,整日?里就陪着一个妖妖道道的小娘们儿,不是在?大街上闲逛就是躲在?山西会馆里头厮混。
段不循风流成性,身边的女人个个如花似玉,走马灯似的换得极勤。伍民深知这?个,倒还?是头一回?听说他将谁日日带到身边的,听着颇有点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是以多问了一嘴,“那小娘们儿长什么模样,你见过么?”
那人“嗐”了一声,“不是旁人,正是祥老爷那个守寡的弟妹,就是原先乌义坊柳家那位冉氏!正月十五那场大火将她们家的房子给烧了个干净,之后俩人就住一块儿了。”
“你说?谁?”
伍民对静临的印象可太深了,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却?是从柳祥和?柳文彦的嘴里听过无数。上次只打了个照面,他就觉得这?小娘们儿身上有股不一般的骚劲儿,她还?自称是租户,却?原来?是段不循的姘头,怪不得在?自己跟前假正经。
一想到她那副白白净净的小模样,伍民就忍不住心里发痒,“备马车去玉台院!”临走前又?吩咐道:“明天再去山西会馆请,他若是还?不来?你就日?日?都去,我就不信他还能一辈子都不见我了!”
玉台院是南城数得上号的青楼,屋舍华美,饮食讲究,姑娘也是个顶个地漂亮。这?样的销金窝,寻常人自然是来?不起的,伍民有段不循养着,花起银子来?却?是不心疼,一张口就要头牌娘子清歌姑娘出来?陪他。
鸨母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见他衣着华贵,出手阔绰,言行举止却?粗俗无礼,人也生得丑陋,心里便知八成是个土财主,便笑道:“这?可不巧了,清歌这?几?日?身子不爽,还?不能见客。您要不再看看旁的姑娘?咱们家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保管不会教您失望。”
伍民却铁了心只想要清歌,段不循既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就没道理没来?过玉台院,既来?过玉台院,就一定点过清歌,保不准和她还是老情人呢。
对于段不循身边的女人,伍民个个都馋得要命。既然尝不到新鲜的,尝一口旧的还?不行么。
想着便眼?睛一瞪,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粗着漏风嗓子道:“还?不快去请?”
老鸨哪知他的龌龊心思,瞥了一眼?面额,心里倒是还?满意,因就将银票收了,赔笑道:“看在?您一片诚心的份上,就教人上去请她一请。只是清歌那孩子脾气古怪,身子又?不爽,未必肯下来?呢。”
伍民鼻孔喷出一股浊气,只道这?话是婊子自抬身价的老把戏,遂乜斜着眼?不耐烦道:“只管去请!”
老鸨倒是没说?假话,清歌确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些日?子又?因为红萼的事儿不顺心,觉得是鸨母耽误了她,一直闹着不肯见客。
果然,闻听有人点名要她相陪,清歌只问了一句来?人姓什么,一说?不是姓段,当即就没好气地说?了声“不见”,连推带搡地将龟爪子撵出了屋。
也难怪她怨气冲天,论容貌才?情,红萼哪里比得上她。都怪老鸨拿乔,非说?什么“她的性子傲了些”,惹得那人当即回?了句“爷的性子也傲”,于是这?天大的馅饼就硬生生砸到了红萼头上,如今她可是风光了,既脱了籍,又?得了一大笔傍身的银子,风风光光地嫁给?了一个员外当续弦,听说?儿子都快满月了。
可她呢……清歌想到这?又?忍不住长吁短叹,玉台院是比私窠子强,可终究是声色娱人之地,年轻时仗着一张脸,还?能在?鸨母面前争一争,过两年人老珠黄了,还?不是任人宰割的命。
段不循那般模样好又?大方还?懂得怜香惜玉的恩客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清歌心里懊恼,又?伤怀身世,忍不住伏在?几?上落泪。
不想龟爪子很快去而复返,又?进来?道:“清歌姑娘,妈妈请您下去一趟。”
“不是说?了不见?!”
“那人姓伍,自称是段大官人的义兄,派头可大呢,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
清歌闻言抬起头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长什么模样?”
龟爪子笑道:“这?个……还?是姑娘自个儿下去瞅瞅吧!”
清歌随着人下了楼,走到一半却?是停了步子,借楼梯拐角隐去大半身形,只露出一张粉面,无声地往下面看。
就见鸨母和?几?个丫头、龟爪子正将一人围在?中间伺候,这?人头戴忠靖冠,身穿丁香色圆领袍,一张脸却?像是芝麻烧饼,插在?猪尿泡一样的肥圆身上,正用漏风似的嗓子吹嘘,“……我那义弟的老师乃是当朝首辅刘阶,刘阁老是什么人,你们总听说?过吧?那可是柄国之臣,跺一跺脚都教天下震一震的人物,是天子的老师!真?论起来?,我那义弟与圣上还?是师兄弟呢……”
清歌心里厌恶至极,当下哼了一声,转身又?跑上楼去,将楼梯板踏得山响。
第108章 伍老爷铩羽玉台院,大官人痛打丧子翁
伍民只瞧见了?那?半张粉面桃腮,还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仙女儿,当即便失了?魂一般站起身?来,刚往楼梯前?追了?几步,却教老鸨给?叫住了?。
“伍爷,咱们这院里的规矩向来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的,既然清歌不愿意,您老再看看别人?我们家红蕊就不错,模样一点都不输清歌,脾气也好的紧,又会唱曲儿,要不我将人叫下来给?您掌掌眼?”
“不行,今天老子就只要她?!”
若是那?清歌一直推脱不见也就罢了?,偏偏是听说?了?他的名头后才下来的,见了?一眼之后却又扭头走人妈的!伍民回过味儿来,心里气恨至极,哪还能挂得住脸,当下嚷嚷起来,“卖肉的地方讲什么臭规矩,想?蒙老子?”大有?闹腾一番的架势。
老鸨先?前?耐着性子听他吹嘘,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半点不信,只当他是段不循手底下哪个?铺子的管事,赚了?点银子就出来扯虎皮拉大旗耀武扬威来了?。
见他如此得寸进尺也变了?脸色,朝着身?后几个?龟爪子看了?一眼,转头似笑非笑道:“伍爷哪里的话,咱们这是做皮肉生意的不假,这规矩却是众位恩客们积年累月定下的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顺天府尹家的大公子,他老人家上次过来不也是吃了?清歌的闭门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教她?招人爱呢?您又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老鸨说?到这睃了?一眼他的肚囊,笑容加深了?些,又道:“再说?了?,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里面有?两道关呢,您老人家没过去姐儿那?关,也得愿赌服输不是?”
话音一落,人便往后退了?一步,那?几个?身?强力?壮的龟爪子却向前?迈了?一步,凶神恶煞地盯着伍民。
伍民虽早已气得炸了?肺,此刻见势不妙,却也不想?吃眼前?亏,因就打落了?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咽,忍着憋气窝火将手一伸,忿忿道:“庸脂俗粉而已,她?看不上老子,老子还嫌她?脏呢!把?银票还我!”
老鸨笑着端起膀子,“那?是见面的价钱,方才您不是见着了?,怎么还能往回要呢?”
“你们、你们……”伍民气得手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半晌后指着人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狗眼看人低的婊子,瞧不起老子是吧?你们给?我等着!”
说?着就往门外?走,一不留神被桌子腿绊到,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引得楼里的姑娘和客人一阵哄笑。
老鸨是个?生意人,心里是瞧不起他,可琢磨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却也有?点担心:万一他真与段不循有?些瓜葛呢,今日吃了?这番羞辱,往后保不准会给?自己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