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

他微微皱眉,“不回去,你难道想死在外面”“死在外面也不管你的事。”

终于,贺衍之一直冷漠的脸上有了表情,除了怒意之外还有别的情绪,我却品不出来。

“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他说,“你知道。”

我皱眉,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我是没有管教过你,但不代表我不能管你。

你的身份的确没多少人知道,但并不代表没人知道,若是任由你流落在外,终究会影响贺家的名声。”

他缓缓站起来,几乎是残忍地看着我,说:“贺清,你即便是死也得死在贺家。”

我差点儿把牙咬碎,说到底还是怕坏了贺家的声誉。

我一抬头,“那我干脆连姓也改了,那样就跟贺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笑了一声,又冷又讽刺,“你身上流着贺家的血。”

是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似是终于失了耐性,贺衍之不再是方才那样平静的语气,“这次我带了十名护卫出来,就在外头候着,你若不肯自己走,将你绑回去也是一样,还能省了不少麻烦。”

贺家的护卫近百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这样的半吊子自然察觉不到他们的潜伏。

我看着贺衍之,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满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几年未见,却像是这辈子第一回见到不知道贺衍之此时在想什么,我说:“就算回去了,我还是会跑了。”

他看着我,眼底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与方才不同,那才是一丝真心诚意的笑。

贺衍之走到我跟前,第一次像慈父般微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上身稍稍凑近我,低声说:“那就废了你的手脚,让你后半生躺在床上便是了。”

第三十一章

这得替他说句话,不是他咒我。

至于原因,说来也是有趣

贺家在凤城是第一的名门望族,于江湖上也赫赫扬名,虽然家族繁盛、人丁兴旺,然而贺家却是极为迷信的一族。

据说最初从祖上开始便相信占卜,对命理深信不已,但凡大事事前都要算上一卦,如卦象不吉便宁可放弃。

要说到底怎么算、算的准不准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贺家下任家主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况且这也不是街上摆个摊子给人算命看手相的,回头算的不准了人家能回来砸他摊子,前提是能找得着。

但不管怎么说贺家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必定是有些能耐的。

每年来求贺家占卜吉凶的人不计其数,而且皆是名门大家、富甲一方的人物,甚至好像连宫都有人来算过。

看好了,是“求”,一来不是谁都有资格开口,二来若是贺衍之不答应,就算是扛着金山来也不行。

管他准不准,反正门面噱头算是做足了。

而现在贺衍之说我会死在外面,所以,他要带我回去。

如果他没骗我的话,那我可能真的要死在外面了。

我一点儿不着急,甚至有点儿好奇我会怎么死。

但最让我想不明白是是贺衍之为什么要亲自来找我?还带十个护卫?别说他自己来了,就是随便派几个人过来都能把我扛回去,何必要他这个一家之主亲自跑一趟?

当然,我不会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

贺衍之没有留下,虽然有现成的床,不过若是告诉他我在那张床上和男人睡过觉,他大概会觉得脏。

反正他应该是看不上我这地方的我他妈还不留你呢!

他让我今晚准备一下,明早天一亮就出发,然后转身就走了,也不用警告我不准跑什么的,因为根本跑不了。

夜里我躺在沈霆睡过的那张床上,倒不是想回忆什么,是实在不想动了,连走到隔壁的力气都没有了。

贺衍之走后,我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里都是冷汗

我并没有怕他,但身体却像是自己做出反应一样。

躺在床上,我仍然有点儿不敢相信贺衍之竟然会来找我。

他要带我回贺家,回去之后呢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那个女人坐在屋外走廊上,天寒地冻却赤着脚,穿的也很单薄,头发披散着,脸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吓人。

她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突然下雪了,鹅毛般大片的雪花被风一风便涌了进来,我实在看不下去想唤她进来,刚要开口,她突然回过头看我那时她的眼神,永生难忘。

我闭上眼,几乎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便起来了,简单洗漱之后,将头发重新扎好,抬头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此时镜子里的身影已经模糊,看起来极像贺衍之,我一阵厌恶,扭头快步离开了。

下了楼,我去院里给茶花浇了浇水,平时难得有这个闲情逸致。

墙里墙外大概有好几个人盯着我,不见踪影却如藏匿的野兽一般,我权当不知道,浇完了水站在那几棵茶花前,花已没有了,但开得最艳的模样我已经记住了。

然而没看一会儿,贺衍之就来了。

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外停着一辆又大又豪华的马车,套着两匹高头大马。

前后还各有几匹马,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这押送重刑犯也就这排场了吧?这是不是应该谢谢他没用囚车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