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像个稍有年纪的成熟妇人,很快男人的笑声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声渐次响起:“出来一趟不容易,快让我好好瞧瞧……”
“哎!急的什么呀!先去把窗子关了,万一外头有人呢?”
“能有什么人,都去听和尚讲佛了”
话是这么说,脚步声还是往这边过来了。
李持盈瞪大眼睛,两只眼珠僵硬到极点地往旁边转了转,救命,这是撞上偷情现场了?!!
第006章 野鸳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的大脑来不及同时处理‘杀神回来了’和‘现在什么情况’两路信息,满脑子都是夭寿了,为什么重新投了胎还是躲不过扫黄打非的命运(?)……
“嘘。”杀神怕她犯傻,警告似的低头看了她一眼,李姑娘非常识相地全身蜷成一团,力求变成朵壁花贴在假山石上。
这座寺庙依山而建,别的没有,地皮管够,尤其是后山,因为风景不够好,规划时就没有被纳入厢房园区,除了僧人们自己吃用的菜圃菜园,只有几个所谓‘园林’供人游赏踏青。换句话说就是又大又偏僻,等闲没什么人来。
如果教她选也会选在这里偷情(……)。
奸夫想必是着急,匆匆扫了两眼就立刻回去办事,她才要松一口气,女人娇滴滴的呻吟声将本就尴尬的场面瞬间拉到一个全新的层次:“你这么久没来找我……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忘了?”
姐!!!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
奸夫喘着气答曰:“哪里能呢?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说话声渐小,俩人终于吭哧吭哧地干上了,李姑娘彻底放弃了挣扎,面无表情地开始默背元素周期表,据她扫黄多年的经验,这个年纪的男人顶多一刻钟就能完事(……)。白休怨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松开了一直捂着她的那只手:“你这几年吃的什么?怎么平白长了那么多力气?”
刚刚拉她的时候也许是出于条件反射,李九姑娘挣扎了一下,虽然没挣过他,但那气力之大叫他吃了一惊。寻常女孩身娇体弱,提只鸡都嫌费劲,她虽然不至于那样,身体素质也不见多么拔尖出众,何以短短几年间吃了仙丹似的进步神速?
她正打算装不认识他,闻言浑身一抖,心知自己是混不过去了:“就……多吃肉蛋奶。”
他愣了一下,居然顺势捏了捏她的胳膊:“确实长了几两肉。”
……李九同志敢怒不敢言。不是,为什么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就是讨论她的力气啊?难道她还能说因为怕你回来杀我,所以我每天苦练二十个俯卧撑?
她不说话,他也干脆不说了,眼看气氛一路结冰,不到二十步远的地方还有人正达成生命的大和谐,李持盈偏头瞄了他一眼,见人脸上没有愠色,不像要取她小命的样子,试探道:“不然我们来掰手腕?”
“……”
庙宇的后山花园肯定不会像王侯府邸,大费周章的专门从江南采买假山湖石,两个人躲在一片石头后面,活动空间着实有限。好容易云收雨歇,亭子里的野鸳鸯陆续撤走,她绝望地发现自己腿麻了。
更绝望的是勉强起身时素纱马面裙被不知草梗还是树杈挂了一道,现在整个人进退两难出去吧,眼下这副形容怎么看都像在昭告天下‘我有问题’,不出去……也不能一直不出去啊,梅枝不知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这会儿仍不见回来,眼看天色将晚,再拖下去怕赶不上回城。
她磨磨蹭蹭不肯起身,白休怨不得不重又蹲下来,一见那条口子就明白了:“你带荷包没?”
哪怕不会做女红,荷包和扳指也是大明仕女的标配,她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狐疑又警惕地慢慢从腰间解下一只玉兔荷包:“带是带了,但我不擅……”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白君已经麻利地穿针引线,垂头替她缝起了裙子。
李持盈:“……”
哪怕容色依旧昳丽,说实话今日的女装大佬已经很难再称作女装大佬,北地不乏身材高挑的女子,各部衙门里亦有能弄刀舞剑的女中豪杰,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同。是因为抽条了吗?肩膀变宽,胸膛也厚了,分明还是一副少年人的骨架,却不见了当年那股子冶艳的妖气。就连缝衣服这种动作他做来都不觉得女相。
“你怎么会这个?”好奇心害死猫,她最近多嘴成习惯,说话全不过脑子。
“我以前……”白某倒没觉得冒犯,只是话至一半忽然顿住,说来有点可笑,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反应过来师父死了,声音不自觉地颤了一颤,“我以前常给长辈缝衣服。”
神佑改革后大明的布价逐年下降,以南北直隶为首,各地的纺织厂、成衣厂如雨后春笋陆续冒了出来,到先帝登基时,哪怕普通老百姓也能每季给自己置办几身新衣服,不必等到过年。师父最看不惯这个,说明人浪费又奢侈,不懂得珍惜用物。
她敏锐地听出他心情不佳,立马刹住话头:“你绣的这个是什么?菊花?”
她那小荷包里拢共只装了一卷月白色的丝线,与裙子颜色不搭,他想说就那么缝起来也太难看了,随手加了条装饰。说是白蛇也可以,说是蜻蜓也可以,就是没想到她会错认成菊花。
白君的眉毛拧成一个结,这人眼睛怎么长的?
“你再仔细看……”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声愤怒的尖叫划破长空,捉奸大队虽迟但到:“就是这里,我亲眼见到那娼妇同野男人钻了进去,今儿非得将她揪出来正一正家风不可!”
第0066章 燕双飞
从脚步声估计来者约有十几个人,除去领头的女眷,基本都是正值壮年的家丁。白休怨飞快地咬断丝线,正欲抽身离去时被一双手猛地扒住了胳膊。
你敢丢下我自己逃跑?!她用眼神如此控诉着。
少年短暂地为难了一下,五年没见,这笨瓜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没有了他这个‘奸夫’,她就只是一个无辜迷路的官家小姐,那伙人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没必要跟她过不去。可李持盈似乎吓着了,加上时间紧迫,没空与她细细解释,白君一边在心底叹气一边弯腰将人横抱起来,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似一只飞燕凌空而起。
抓住他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突如其来的这阵失重感吓得李持盈缩手缩脚,立刻抱紧他的脖子。两旁景物飞速后退,呼呼的风声仿佛某种游戏特效,李姑娘沉浸在‘轻功居然不是都市传说’的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躲在一颗大香樟的树杈上。
吹牛皮时都爱说自己是百年古刹,真假暂且不论,这种几个成年男子方能合抱起来的巨大树木实是京郊寺庙必备,进可装点门面,退可藏身隐形。他暂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李九低头估测了一下离地高度,脸皮很厚的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别动。”他真是有点搞不懂她,刚才慌得那样,这会儿又……又不要名节了吗?
仿佛是心有所感,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在乎什么闺誉不闺誉的,我是怕丢脸。”
她的大脑里从来就没有贞洁这个概念,如果有,先帝升遐次日就该自觉浸猪笼了未嫁之身在外过夜了嘛。因为大明的这个女官制度,从上到下的女孩子们其实可以分作两拨,天资聪颖、有家族支持、本身也比较野心勃勃的会选择科举做官,如李持风;自己没这个打算,或者家里不支持的,多半会走上嫁人生子的后宅老路。民风越来越开放,二嫁三嫁已经不算个事,但世人对后宅女子的要求并没有放松太多
至少借赏花之名行偷情之实肯定是不行的。
捉奸大队浩浩荡荡,她躲在高处看了个全场:“原来是寡妇被娘家嫂子抓奸。”
除了极其注重门风的所谓清贵大族,很少有人愿意用两倍乃至三倍的月钱供养寡妇,和离或守寡后妇人多半会回到娘家,看是再嫁还是另寻出路。
“你不必担心,”他道,“他们在这儿住了好几天了,那个嫂子没有一次拿住她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成功让她磕巴了一下:“……你在这儿住了很久?她还偷过好几次情?”
某人巧妙地避开了不想回答的问题:“四次,其中两回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