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迟疑开了口,“是。”

林染道:“好啊,那不知道连命都不要了的世子爷,能不能给我磕三个响头呢。”

林染以为,他们这些士族子弟,最爱重的不就是颜面了吗?况说谢琼婴这样的人,这辈子也没给几个人跪过,他这样的阉人,谢琼婴跪的下来吗?

他觉得谢琼婴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他已?经做好了出言嘲讽的准备。然而,下一秒,对面的白衣少年就已?经往地上跪下去了。

谢琼婴知道,即便他磕完头林染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人,可哪怕是一点,就一点的希望,他也要磕这个头。

谢琼婴磕头力道之?大,额间很快就破皮流血,甚至还沾染了些许沙土。

宋殊眠看着谢琼婴如此,哭得却更是厉害,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琼婴受辱。

林染看着谢琼婴丝毫没有?犹豫磕完了三个响头,眼中都沾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许久才回?过了神来,喉咙都有?些发紧,“你为了救你的妻子能做到这种地步,那当初可也有?曾这样救过佩云?”

谢琼婴听?到林染这样问,又看到了他身后有?人拿着一根廷杖,谢琼婴几乎一瞬就猜到了。

原来,林染和自己的仇,是死去的佩云。

林染问他,当初可曾也有?这样救过佩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提起佩云,谢琼婴的眼中也有?几分?怆然,他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就连说话都有?几分?颤抖,道:“皇太后命人将她拖出去施杖刑,我跪在她的脚边,求她放过佩云,我如何?哭求都没有?用,我记得,第一板子落下,佩云惨叫,我便跑了出去护在她的身上。可是,我护不住她,我被人拉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打死了。”

当年佩云之?死,诛了谢琼婴的心,此刻林染想要将他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地扒开。

谢琼婴这话无疑是在往林染的肺管子上戳,他更是怒极,“你有?什么用,你究竟有?什么用!你不是天之?骄子,不是金枝玉叶吗?为什么救不下来!”

林染知道,谢琼婴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林染大口呼出了几口气,才平复下了情绪,他惨笑?了一声,“好啊,你爬过来,跪在我的脚边,如当初求皇太后一样求我,兴许我比她心善,就放了她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伤人,实在是太伤人了。

宋殊眠回?了神来,死命地朝着谢琼婴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谢琼婴抬起了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最终只是说道:“求你了,转过去吧,别看着我。”

林染要他爬过去求他,谢琼婴就听?话爬过去,但他不愿让宋殊眠看见?,看见?他这样狼狈的一面。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宋殊眠看到谢琼婴弯了身躯,双手撑到了地上,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宋殊眠实在忍受不住这种苦楚,转过了身去,再多?看一眼,她都觉肝肠寸裂。

谢琼婴和林染的距离算不上多?远,可是这一点的路,也不知道谢琼婴爬了多?久,他白皙的手掌也被粗粝的沙石磨破,小石子黏在了渗血的手掌上,每爬一步,都磨着他的血肉。

他跪在了林染的脚边,就像当年求着皇太后一样求他。

林染低头蔑着分?明已?经就要泣不成声的谢琼婴,然而却怎么也快意不起来。

谢琼婴仰头求着他,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下,他哭得悲切,林染几乎晃神,好像看到了当初谢琼婴在慈宁宫,或许也是这样为佩云求情。

然就在他晃了神的这一刹那,却被谢琼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动?作迅速拿出了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利刃,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往林染的腿上刺去。林染不察,一时吃痛惨叫,他方想要躲,谢琼婴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拔出利刃刺向了他的脖颈。

林染根本没有?想到谢琼婴会突然发难,谢琼婴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不只是林染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周遭他的侍卫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林染被刺,只剩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他瞪大了眼看着谢琼婴。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只有?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声响,还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谢琼婴眼中的悲戚已?经全然不见?,转而代替的是说不出的锐利,他的脸上被溅满了林染的鲜血,甚至就连眼中也有?血珠晕染,他看着豁然瞪眼的林染道:“你真当我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还敢让我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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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林染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这片竹林,今日除非林染死,不然就是他们死。

当初的谢琼婴救不了人。

可是现在的谢琼婴呢?

林染终究是没了声息,直直往地上倒去,眼中却是带了几分?释然。

总归他今日必死无疑,好歹是知道,当初谢琼婴也曾为佩云这样哭求过,这样他死得也不算是冤枉。

旁边的侍卫们反应过来之?时,林染已?经死了,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进该退,谢琼婴转过身去扬声说道:“今日之?事,我当你们全是被林染胁迫,现在缴械,本世子保证既往不咎,否则,你们死了不说,你们的家人也必会被殃及。”

事态到了如今这样,林染都已?经死了,他们也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还有?家人搭进去,有?了谢琼婴的保证,全都放了刀柄。

宋殊眠已?经回?过了身,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扑到了谢琼婴的怀中,放声哭泣。

谢琼婴也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许久,宋殊眠才止住了泪,她从谢琼婴的怀中出来,看着他满脸被溅满了鲜血,也只是用袖子一点一点为他擦拭干净。

谢琼婴弯了些腰,把脸凑得她更近了一些,好让宋殊眠的手不至于抬得太累。

两人之?间已?经不用再说什么话了,都能懂得彼此心中所想,谢琼婴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柔和,不再如同方才看着林染那样。

过了一会宋殊眠问道:“疼吗?”

谢琼婴眼睛弯了几分?,他轻声说道:“不疼,都过去了的??x?,早就不疼了。”

宋殊眠听?懂了谢琼婴这话的意思,也笑?了。

一切的一切早就过去了,他已?经从当初那场祸事之?中走出,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因父亲、祖母、兄长怨恨而不得解脱的谢琼婴了,跪又如何?,哭又如何?,如今,这些东西再伤不到他分?毫了。

就在此时,那边谢沉也终于带着人赶到了这处,他方才本在兵部衙门里?头,就听?到了谢家来人急匆匆唤他归家,回?来一听?,才知道宋殊眠被人绑了,而谢琼婴孤身一人去救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