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她能不激动吗?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苏韫不是不明事理。即便他陆熠已经坐上了总司令的位置又能怎么样?埋下的隐患那么多,她和陆熠和萨普瓦之间就是一个永远也斩不断的炸弹,一旦事情再次被有心之人揭起,陆熠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地坐着吗?
苏韫再次回忆起宋陵甫当初的话。送她去机场时,宋陵甫向她摊牌,直言陆熠最后会赢。
她当然也知道陆熠赢的概率很大,宋陵甫问她后悔吗,这一切散播出去了,逃不掉,就是必死的结局。说实话,苏韫是有过一刻的犹豫。但走到这里,还能后悔吗?她已经忘了初心,忘了为什么那么恨陆熠,又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那些痛苦的回忆排山倒海袭来,明明是动容的时刻,为什么想起来却会觉得胸口发堵。
苏韫早就已经心存麻木。一颗麻木的心脏还能在胸膛跳动吗?
最后,宋陵甫很干脆地告诉她结局,她会死,哪怕陆熠要保全她,她也一样会死。因为局势已经不如当初那样可控,陆熠要想名正言顺地让所有人信服,必须毫无污点,否则那些过往会如潮水袭来,无法斩断。
一个不合理的新政府,不检点、丑闻、涉政不断的领导人,早晚会被推翻。
说得苏韫晕晕乎乎,只听明白了一句话:所有人都盼着她死,无论是陆熠的派系,还是反抗他的。前者是希望他能割席过去,正儿八经地不再让人抓住把柄,后者是逼他抉择,拿捏把柄。犯错还是不犯错是一念之间。
为什么?凭什么?苏韫攥紧了拳。
她看着陆熠,男人平静如水的黑眸幽幽地盯着,整个人衣着正经,依然春风得意,苏韫觉得自己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脾气瞬间软了下来,好商好量地说:“陆熠,说真的,没必要。”
陆熠是个聪明人,一语听出话里的意思,苏韫想让他不要再管她。
“苏韫。”陆熠瓦解了一丝表情,眉头挑起,显得万分柔情,“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妻子,荣损共俱,我怎么舍得你让你死?”
顺带在这种严肃的气氛里开了个玩笑:“你要是死了,我就要守寡。”
苏韫顿住,反应过来:“我们还没结婚。”
“不重要。”陆熠说,“形式罢了。”
“你又要怎么料理这些事呢?”苏韫说,“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新官上任,多得是错处等人挑,现在是什么局势?陆熠,我不是傻子。”
说着,她嗫嚅小声,“两清,两清不了。”
他们之间的对错早就模糊了界限,又谈何两清?
看着那边低下的脑袋,陆熠淡淡地笑,“是我对不起你。”
听见他突然调转话锋,苏韫猛地抬头,一脸不解:“什么?”
“所以要有什么后果都是我该承受的。”陆熠拉开椅子走到她面前,双手扶住面前人瘦弱的肩膀,“你不需要操心这些,我会解决。”
见识过他的不择手段,苏韫从不觉得他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甚至过于睚眦必报了,可现在陆熠在一点一点敲掉她的认知。她背叛过他的次数数不胜数,也没认为他最后能全盘咽下,可偏偏,陆熠就是这么做了。
真令人意外。
贴近他的胸膛,听见剧烈有力的心跳,苏韫默不作声。
0354 解签
*
上任陆军司令时,八方庆祝,陆熠好不风光,人人歌颂他胜若天姿,年轻有为,不论是搬不上台面的政变行动,还是年轻高位的神话,他无疑都是泰国历史上无法绕开的重要一笔。
交接权力仪式,会厅里,宋陵甫看着他伪装出的一副慈善面孔,忍不住嗤笑。
仪式结束,散场前的庆祝宴,宋陵甫主动上前举杯庆祝:“恭喜了。”
陆熠并不在意他调侃的态度,连杯都不打算碰,本想转身离去,宋陵甫低声喊住:“都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总不能连个女人都保不住吧?”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宋陵甫悠哉悠闲地端酒喝了一口,瞧见他杀人的视线,宋陵甫无辜耸肩,“我这是在替你着急,你也知道,现在多少人等着”到这里,他不说了。
四周热闹的气氛,不及他一句话来得让人焦灼。
“我没来得及处理你,上赶着找死,对吧。”话尖锐对准宋陵甫。陆熠微抬眉,“我不介意多一手。”
宋陵甫一脸怕了,笑两声,连忙拍他肩膀缓释气氛:“我这不是提醒下你,我说陆熠,你太小心眼了,我帮了你那么多忙,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别忘了你女人还是我照顾好的,不然能安安份份回到你身边?”
这种时候,宋陵甫不必要引仇,纯粹嘴贱揶揄几句罢了。今非昔比的局势,他还真要顾忌一下陆熠会不会清算。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男人周身冷下。
陆熠唇角咧了下,单手插兜,点头“好说”接着当着面将杯子里的酒祭拜死人的模样倒在地上,“刚才忘了敬你。”
宋陵甫面色僵住,看着他径直远去。
这种热闹时候,出了门,陆熠却突兀地见了一个人。
羁押室里,咔一声,灯猝不及防打开,刺眼的亮光照得地上蜷缩成一团辨不出人样的男人睁不开眼。
白色的软包房中,连一张床都没有,士兵恭恭敬敬地搬了张凳子,只听见皮鞋踏足地面的响声,随后,地面的男人顶着刺眼抬头看,只看见了一双修长的腿大剌翘着,再往上,是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正拿一种看垃圾的鄙夷目光审视他。
萨普瓦强撑着疼痛从地上爬起,因为身上的伤口太多,血结了痂又反反复复破开,挣扎了几下地上血糊成一团,腥臭无比。他不得不用双手撑着地面以一种屈辱的姿势才能爬起来坐着。
陆熠嫌弃的皱眉刺痛了他的双眼。
虎落平阳,日落西山,局势已经不为他所掌控。萨普瓦愤恨地看着他,丝毫顾不上自己的狼狈了:“你还是来见我了。”
“好歹是多年的上下级,不见您,太不礼貌。”陆熠说得嘲讽,全无敬意,连一张椅子都懒得搬给他坐。
当萨普瓦睁大眼看清他身上的军装后,霎时恼羞成怒,愈要冲上前和他拼命。可惜还没接近,胸口传来五脏六腑震裂的疼痛,血从喉管直冲口腔,萨普瓦趴在地上久久出不了声。
始作俑者甚至没起身,只当做了个舒展动作,踹出去的动作又快又狠,见人趴下了,好整以暇重新翘二郎腿。
看见鞋底脏臭的血,陆熠嫌弃极了,“总司令,哦,不,我现在不该这么叫你。”佯装思考几秒,笑道:“你这种,叫丧家之犬。”
“你!”萨普瓦一口淤血吐出,苍劲的眸子早就不见当初得意,此刻恶狠狠地瞪着:“别以为你能坐稳这个位置。”
看着他狗一样地爬不起来,陆熠不以为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