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陆熠语气轻柔哄人,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药吹了两口,舀一勺喂到她嘴边,“喝完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是好地方,苏韫心中隐隐不安。敲门声将她思绪扯回,陈醉进来,瞧见室内两人后脚步停在门边不动,“人到了。”
陆熠没有回头,一口一口慢喂她,“让人先等着。”
两人一言一语间没什么准确信息,苏韫猜不透心思,任由他喂完一整碗,还贴心抽纸替她擦去嘴角的汤渍。
“喝完了,我们该走了。”陆熠覆在她手背摩挲几下。
“我…..我想休息。”苏韫借口不舒服。
“有什么关系。”陆熠这样说,伸手将人横打搂起,苏韫猝不及防,吓得揽住他脖颈处。腰间圈上一双手,两人贴得紧密,苏韫就这么被他带下楼,掠过陈醉时,视线短暂交汇,镜片下的眼闪过一丝寒意。
从庭院出来,地下室内别有洞天。
苏韫本就难受,到了空气不流通的地牢里胸口像被棉花堵住,呼吸几声,上不下去也下不来,整张脸涨得发红,那双圈在他脖颈处的手更紧了。
脑袋落下轻柔一吻,陆熠安抚她:“别紧张啊。”
怎么能不紧张?越往里走越黑,四周的暗灯犹如张牙魔爪的恶鬼,脚下的影子向她亮出獠牙,苏韫认出是关押她的地方,害怕缩了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进到最里的一间铁门房,这里已经没有看守的警卫了,四周堆积一层的灰尘也证明这地方确实很久没看押过人,苏韫不明白为什么陆熠要在自己住的庭院内备这样一个骇人的地牢,也不敢问出口。
生满铁锈的锁扣摆得叮当作响,钥匙插入,陈醉开了两次才成功,推门声犹如鬼音嘶吼,尖锐极了,生病的人心理也是脆弱的,此刻吓得苏韫心脏发震。
开了门,陈醉并没有进去,苏韫从怀里钻出看,里头黑得不见五指,她轻摇摇陆熠衣服:“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股难以言说的念头冲上天灵盖,她才刚出来不想再进去了,不是演的,苏韫真怕他做些疯狂的举动,声音不自觉发抖:“我怕……”
早在出事前,陆熠曾向她提到过个地方,那晚两人并没什么矛盾,似乎只是话题到了,随口提起,男人摩挲文件的手轻搭,开玩笑说庭院里有个地方比地狱还要吓人,斟茶的手停住,苏韫试探问他是什么地方,陆熠挺神秘,卖了个关子不再说下去。
现在想来,所谓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了。
“别怕,这是犯了错的人受惩罚的地方,你又没有犯错,怕什么呢?”他轻声哄着,步步走进门,身后铁门再次尖锐关上。
缝隙慢慢隔绝,光在她脸上逐寸消失,苏韫想伸手,陈醉靠在门边一副事不关己地冷漠,看着她眼底慢慢溢出绝望。
0108 惩罚
室内光亮起,苏韫才终于看清里头构造。
森冷灯线下,照出地面一滩干涸腥臭的血迹,苏韫抓紧埋在他肩头躲避,恶臭味道却无孔不入,陆熠将她脑袋掰过,直视正中央老虎凳上坐着的男人。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粗喘着气,手上、脚上被镣铐锁得皮开肉绽,完全看不出人样,男人似有所感,忍着痛楚抬头看,“你…..”口中含含糊糊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那张脸即便被划得溃烂,苏韫也在抬头的一瞬间认出,这个人她绝对见过。
她颤抖得更厉害,唇瓣不停哆嗦:“他…..他是谁!”
“我以为你认识呢。”阴冷的光下,陆熠声音如同鬼魅。
苏韫骤然变脸,“我怎么会认识。”
“那好,既然不认识,我也就不用再留情了。”陆熠拉过一侧落灰的凳子,擦干净灰尘将她放下,嘭地一声,角落里掀开个硕大铁箱,苏韫伸脖子瞧,才发现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刑具,这些刑具以往是用于一些不正当场合的逼供,上头还沾着褐色状物,显然是许久没开荤。
“他到底是谁!”眼看他慢条斯理挑选刑具,苏韫忍不住问。
男人一顿,最终选好一把带钉钩的鞭子才悠悠回过头,“真这么好奇?”
“你……你要干什么。“比起好奇,她现在更害怕眼前人,陆熠像蛰伏暗处的恶鬼,傲慢从阴影中向她走来,步子不快,整个刑室都是踏在地面的沉重声,压得苏韫喘不过气,她哆嗦得更厉害:“你别这样….我害怕。”
“哪样。”陆熠已经走到她面前,冰凉的铁钉将她下巴抬起,“我说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老虎凳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嘶哑吼声,那男人像发狂,用最大的力气将手上脚上的铁链乱撞、乱甩,试图挣脱禁锢。
动静太大,铁链声打得尖锐,两人回头看去,苏韫才发现男人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粗壮的皮套链,像拴狗绳,黢黑的脖颈堆了一层灰,在阴暗的光线下居然能将脖颈处的洞口看得一清二楚!
陆熠冷眼,从刑具箱中捞出个东西,细细长长地,再次走到灯光下,苏韫一眼看清楚,他握着的是枚手掌长的针管,陆熠歪歪头戴上一副白手套,将拇指盖大的一瓶玻璃罐药剂敲开,摄入液体,慢步走到老虎凳上的男人身边。
玻璃瓶嘭地在地上碎裂,苏韫脑袋像抽出一根痛经,脑仁只剩麻木惊恐,她眼看着陆熠用力拽住男人头发,嫌弃一眼,针管高举着毫不犹豫落下,男人整个脑袋的青筋突兀涨起,眼球暴怒发红,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吼叫声,从剧烈挣扎到呆滞安静,只花了不到十秒时间。
目睹全程后,苏韫再也没办法平静坐着,他就是个禽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
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摔下,即便害怕到瘫软,腿像不听使唤,也想往前拍门出去,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熠朝他走来,如同索命的恶鬼。
“你别!你别这样!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她浑身发颤,原本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更苍白,“陈副官,救我!陈醉!救我,我不要死在这里,你……你别这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陆熠你别这样!”
“求你陆熠,你别这样。”
门外,陈醉面无表情地从胸前口袋抽出白手帕,捂在鼻尖处擦了擦,刑具室内灰尘多,里头吼几声都能把天花板震得掉灰,擦完,他抬抬眼从小窗内瞧,恰好就对上陆熠的眼睛。
他识相锁窗户。
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呢,可惜话并未挡住男人前进的步子,陆熠好整以暇走到她面前蹲下。
干净的睡因为摔在地上变得又脏又灰,摆下露出的一截白皙脚腕,在光下竟像块发光的白玉,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陆熠眯了眯眼打量,想伸手,苏韫吓得缩回脚。
哦,怕他。不得不说这副样子也是真有意思,明明怕极了却还是要同他虚与委蛇,这样狼狈场景见多了,陆熠不觉得腻,甚至生出几分趣味,他最是喜欢她这副虚情假意装可怜的模样,只有这个时候的苏韫才最听话。
陆熠挑了挑眉。
“躲什么呢。”
当着她面,陆熠缓慢脱掉白手套,掀开灰扑扑的摆,握住那双因为摔在地上泛清淤的脚踝,动作温柔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