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赌局。”他说?,“还记得那场以?冥婚为主?题的赌局吗?我们在暗室里看到过。看来沈莞没能从里面顺利脱身。”
“正常。”池蔚眉心微拧,将荷包蛋从锅里舀出?来,盖在碗里。他凝声道,“每一场赌局都?充满危机,在他从【梅花五】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能收获他之前想要的财富和名声了,但他还想要更多,所以?遭遇着一切也是他在之前就应该有所预料的。”
叶楚倚在橱柜上,一边思考一边道,“可是,我觉得他这场赌局失败肯定不只是运气不好?和实力差的原因,你也注意到了跟他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有张秦木……我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你说?,会不会他就是被其他赌客害死的?”
“我一直觉得在赌局里最恐怖的不是可以?看到的怪物,而是捉摸不定的人心。”
池蔚端起两碗面,朝餐厅走去。“不管他是被怪物杀死的还是被赌客害死,结果?都?一样。现在他在现实世界中还没有死,应该是他用?自己拥有的东西做了交易,取得了暂时的活命机会过来,吃饭了。”
叶楚在餐桌对面坐下,用?叉子戳着荷包蛋,有些心不在焉。
池蔚搅拌了一下面条,开口,“你是不是终于感觉到了赌局其实一点也不仁慈?对于你和林未寒这种人形bug来说?,赌局不会危及你们的生命,甚至还为你们提供了无数的便利,但对于大部分赌客来说?,赌局像是一把悬头顶的刀,正常情况下相安无事?,但一露出?破绽,那把刀就会当头砸下,没有一丝情面可言。而且就算是你和林未寒,谁又能保证每一场赌局都?能顺利运行?,不会出?现意外?你也说?了赌局在不断地进行?自我完善,我敢预言有一天【casino】修复了所有漏洞,发现了你的存在,到时候你就会成为它最先除掉的人。”
池蔚的右手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他放缓声音,柔声道,“等我确定不会再进入赌局,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你不是从小到大最讨厌赌局吗?我们就让它彻底在我们的生活里消失好?不好??”
他的语调很慢,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叶楚的手指动了动,然?而几秒后,他缓缓抽回了手。
“等我……想想。”他双手抱头,声音很低。“我再想想。”
池蔚没有逼他。他知道对于一个习惯于在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当中穿梭的人来说?,贸然?让他断舍掉其中一部分,就像是强迫一名重度网瘾少?年放下手机和电脑,从此再也不上网一样。但他只想和叶楚过好?正常的生活,他不希望看到叶楚进入那些危险的地方。
而劝阻叶楚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出?于他内心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在【源】的日子里,池蔚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几乎都?是像之前那次一样,梦到的全都?是一些虚幻的过去。这些梦让他的大脑里多了很多原本并不存在的记忆,甚至毫无阻碍地和之前零碎的记忆拼凑在了一起。
这天他又做了梦,梦里他站在一栋别墅花园的白色栅栏外,阳光和煦、微风习习、梧桐树的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他低头,发现自己手上握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用?几片梧桐树叶叠成的风车。
不远处传来孩子稚嫩的哭泣声,他握着手里的风车,从栅栏的缝隙地递了过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浸着笑意,在对那小孩说?:“喏,给?你这个。”
第113章 赌局之外-17-
年幼的叶楚抬起哭得满是泪痕的脸, 抽噎着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防备。
“你的风车是不是坏了?我送你一个吧。”他伸手想要摸摸那孩子的脸,替他擦干脸上的泪。叶楚后退两步, 盯着他, 不说话。
他的手落了空,也不尴尬, 只是笑了笑。“别再哭了,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明早起来眼睛要肿了。”
他随手将风车插在了栅栏上,然后潇洒地挥了挥手, 转身走了。
年少时自己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光里,池蔚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了起来。
春去?秋来, 寒来暑往,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飞快, 他看到不久之后自己搬进?了别墅附近的一栋公?寓里, 每天骑单车去?学校上课。他看到叶楚的父母敲开他的门, 给他送新烤好的蜂蜜蛋糕, 他也看到了时常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叶楚。
他和叶楚一家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每年夏天的时候他会叠一只梧桐叶做的风车, 在路过?他家花园的时候插在栏杆上,放学的时候风车就会不见?。他按一按车铃,就能看到落地窗层层叠叠的窗帘里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手里握着一只碧绿的风车。
这样?的邻居关系维持了许久,而渐渐地, 他发现了这户人家的与?众不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那对夫妇出门工作, 他们整日地在家修剪草坪、开party、放电影,做各种各样?和工作无?关的杂事。但与?此同时他们似乎有花不完的钱, 在吃穿用度上向来一掷千金。
池蔚并没有过?多地去?探究,毕竟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但后来他和叶楚的接触越来越深。
小孩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和他说了很多,包括父母的冷淡、自己的孤单、学校课程的无?聊以及生活中的各种琐事。
池蔚很少回应他,但即便是他不开口,叶楚也会说很多。记得又一次他好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你父母到底在做什么那么忙?”叶楚却沉默了,似乎这是一件很难开口的事情。当时自己的怎么想的呢?他犹记得自己当时心头似乎掠过?一道阴影,最坏的猜想就是他们在做违法的勾当。
真奇怪,他当时明明自己还有一堆事情处理不好,却容许了这个一个小家伙在身边无?止境地唠叨。一年又一年的夏天过?去?,而他作为交换生的时限已经到了,他要返回他位于另一个州的学校去?继续攻读学位。
分别的一年似乎眨眼就过?去?了,再见?面?时眼前站着的已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再也不会因为一只风车而哭泣。他穿着学校的制服衬衫和长裤,脖颈修长,眼神?明亮,站在池蔚车前宣布,他考到了池蔚所在学校附近的中学。
往日里梦到这里就该戛然而止了,但这次并没有。
池蔚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和十?五六岁的叶楚关系越来越近。他陪他在沙发上打游戏、接他放学、带他去?买新衣服、帮他抢限定?版的手办……当时他也很年轻,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是带小孩带出了瘾,明明很讨厌游乐园,但还是会在听说小孩想去?后悄悄订票。
叶楚的父母在刚开始时还会坐飞机来看叶楚,当面?感?谢池蔚对他的照顾,但后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时间?一天天过?去?,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朝着难以界定?的方向发展一天晚上,青年从床上惊醒。
他额上出了一层冷汗,沉默地坐了很久,然后起身去?厨房倒水。第二天他他将自己“做了噩梦”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了少年,目的是为了吓唬他,却没想到少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控制不住地握紧青年的手腕,喃喃着什么。池蔚听不到,但却下意识地记起自己经历赌局之后的反应。难道说、难道说……
就像是晨雾消融,池蔚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个念头,就被迫再次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腕。他前几天就发现自己手腕处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枚小痣,颜色还越来越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醒了?”叶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嗓音困倦。
他自然而然地贴过?来,开阔的领口露出大片白得晃人的皮肤。
池蔚感觉喉咙发干。他转移开视线,叶楚却丝毫没有这个意识,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狐疑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你怎么了?在这里睡不好?”
少年歪着头,领口直接从肩膀上滑了下来,穿着短裤的两条细白的腿分开在两边,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脚踝。
“你当时和那个人认识的时候,他是不是送了你什么东西?”池蔚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这句话。随即他就感?觉到身上的少年浑身一僵。
他们之间只存在一个“他”,即便不知道名字,不知道相貌,但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池蔚几乎是立刻就回过?了来神?,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如此私人又暧昧的境况下提到另一个男人。他刚要开口补救。
“一个小玩具。”叶楚开口了。
他低着头,惶然无?措的模样?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当时我还很小,他送了我一个手工玩具。”
什么玩具?是不是一架用法桐叶片折成的风车?鬼使神?差,池蔚差点问出口。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伸手用力地拥住怀里的人,安抚性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少年光滑的背脊温软如玉,脊骨微微凹陷下去?,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腰窝。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几乎要将一个人彻底融入另一个人的怀里。
天色蒙蒙亮,池蔚把?叶楚用被子裹好,刚要在他身边躺下,床头柜上叶楚的手表忽然一亮,然后接连不断地震动起来,似乎有人在向他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