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一一走过去, 发现大部分门都被锁着，门把?手?上落满了灰尘。转了一圈没找到池蔚等人的身影, 两人下了楼。

“我现在要出去。”叶楚对柳逸说：“你还?要跟着我吗？”

柳逸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疫疾所的大门不知?为何没有上锁, 甚至还?被打开了一条门缝, 新鲜的空气透过那条缝隙涌了进来。

伴随着厚重的“吱呀”声, 门被推开。

叶楚和柳逸两人身形相仿, 都属于比较削瘦敏捷那种类型, 所以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就从疫疾所里溜了出来。

夜晚的街道十分安静，此时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夜色如同浓稠的油画材料，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天空中。

路边的煤油灯也因为耗尽了灯油而奄奄一息, 即将隐退的月光成了天地间惟一的光源, 就连教堂也沉浸在黑暗中。

叶楚沿着街道走，刚拐过一个?街角, 忽然，柳逸发出一声惊呼。“快看！”

叶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眯起了眼。

白光。

柔和的白光。

光芒凝聚成人的形状，离得近了就能发现那其实是一道道白色的人影。他们穿着白色的长袍，赤脚“行走”在街道上，衣摆随着走动不停鼓荡。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交谈声，甚至完全听不到他们走动所发出的声响。他们的身体不因为移动而发生任何变化，就如同最?早的劣质的逐帧动画一般，悬浮在离地几厘米的空气中，眨眼间就往前“走”了好?几米。

他们浩浩荡荡地从城市里各个?狭小的街道里涌出，渐渐汇总在一起，像是无数小溪流淌成河流。他们从两人跟前经过，那白光甚至擦过了柳逸的鼻尖。

两人一动不动。

他们似乎也没有觉察到角落里的人存在。在浩荡的人群即将离开之际，忽然，柳逸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叶楚的肩膀。不消他开口?，叶楚也是神色一凛。

他们都看到，在队伍最?后面，有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同样?也穿着白色的长袍，但很明显依旧在用两条腿走路。栗色的头发卷曲着贴着脸颊，乱糟糟的。原本胖乎乎的身体似乎瘦了一圈，脸色蜡黄，神色憔悴。

约翰逊双眼紧闭，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伤痕。他跟在队伍最?后面，双手?合十，跌跌撞撞地跟随着前面的人。

.

宴会厅里。晾台上。

池蔚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

城市的主?干道上，一道莹白色的光线正在缓慢地移动，形成了一只庞大的队伍。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池蔚只能看出里面全都是穿着白衣服的人。

这就是西西娅说的那群人吗？确实有些奇怪。如果说“它们”只出现在夜半或者黎明之前，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夜晚就快要过去了。

从晾台下来似乎不太可行，即便?是能安全落地，挡在路上的还?有一条环绕城堡的河。他们只能另寻他路。

就在这时。

“啪嗒”

“啪嗒”

小女?孩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尽管隔着一道门，但那双镶金嵌玉的女?式舞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膜。它似乎并?没有离开或者消失，而是一直徘徊在门口?，又或者是……池蔚身边。

“砰”

“砰”

门口?传来撞击声，好?像有人在企图从外面把?门打开。

李乾一个?激灵，看向池蔚，目光中有几分紧张。

池蔚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边，那是个?噤声的手?势。

烛光在他冷白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暖光，然而那虚幻的温度始终浮在表面，他整个?人依旧如同一块质地坚硬的寒玉般不为所动，眼底透不出什么情绪。

光影里，一切声音都沉了下去，只余下胸腔中的心脏拼命地搏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李乾看着池蔚换了个?姿势，把?烛台轻轻搁在了一旁的台面上。

“砰”

“砰”

撞击声愈发地强烈，一声接着一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闯进来。按照这个?力?道和发出的声响来判断，如果外面的是正常人，恐怕早就撞得头破血流了。

而在这样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那两扇门也开始摇晃起来。

烛火飘摇。

撞击声到达了峰顶。抵着门的锁链猝然断裂，就在那两扇门向两侧破开之际光亮骤然消失。

池蔚将烛台倒扣在了地面上，最?后的一丝光亮下，只来得及瞥见那正从走廊那端往这边快速移动的无数黑影。

低矮的、佝偻的身躯上是枯柴一样?萎缩的四肢，头部是一个?椭圆的肉球，加起来也不过一米来高。它们穿着裁剪精致布料华贵的衣服，裸.露出来的皮肤呈深褐色，像是千年?古树的树皮一样?满是褶皱。

“跑！”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失去了光亮的宴会厅和走廊里什么也看不到，耳边只有那些怪物的脚步声、尖爪抓挠墙壁的声响，还?有急速奔跑的风声。

池蔚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在奔跑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有好?几次与那怪物擦肩而过。冰冷的、黏腻的呼吸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

穿过走廊拐角，身后的黑影依旧穷追不舍。不知?为何整栋城堡里的灯光似乎都在此刻熄灭了，偌大的回字形长廊一片空寂，像是进入了异度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