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的服务员几次从她身边经过,都斜着眼瞪她。几次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再啃的时候就伸另一只手在下巴下面兜着,把接到的碎渣用袋子和剩余不用的调料包装在一起,裹了几折后放在桌上。
一直到她的面饼啃进肚子都快消化?完了,池蔚还没回来。
沈莞心情很低落,一个人不吭声地坐在对面,右手拿着纸笔在写写画画。代巧知道他因为之?前没及时给池蔚线索而?心虚,这种心虚又让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以己度人”的想法。
池蔚不在房间的话为什么要单独出去?他单独出去是因为什么?他出去一上午会发现什么线索?会和他们分享还是独吞?
代巧能体会他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沈莞本来就是个多疑又敏感的个性,瞒着池蔚这件事?说不上到底让谁和池蔚更难受。她实在是等?的心焦又无?计可施,只好找文奕一重开话题。
“对了,你?这大早上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她这话问的很无?心。因为她不觉得文奕一能发现什么,短暂的几次相处之?下反而?是她帮助文奕一更多一点,她也觉得文奕一之?前赢得那几场赌局恐怕有运气成分?在里面。
但?文奕一本就心绪不宁,昨夜亲眼目睹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代巧这么一问,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几乎彻底消失了。
他本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但?现在代巧已经问出了口。于是他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口,忽然瞳孔一缩,目光发直。
代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娜正?拿着水瓶从后厨走过来。她刚才饭吃到一半跑去接了水,耽误到现在才回来。
安娜看了文奕一一眼,端着水瓶一直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她每朝这边走一步,文奕一肩膀抖动的频率就越快,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文奕一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脸色已经由?白转青,极度难看。
“怎么会这样……”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已远去,他只能听到自己蠕动着嘴唇用没有任何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小丑将她的身体扭成麻花,内脏都被绞成了碎屑,和着鲜血硬生?生?从七窍里挤出来。就在来的路上,他还看到了她的尸体,就在靠近电影院的小道上。她怎么会没事??
安娜转过身,越过代巧,朝文奕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年轻可爱的面容和清晨草丛里僵硬青黑、目光呆滞、嘴角还沾着秽物的脸一点点重合。
那一瞬间,文奕一手指颤抖地打翻了盛着蛋炒饭的盘子,他再也无?法掩饰,恐惧倒影在他的眼底,现出崎岖的棱角。
他无?法忍受,连盘子也顾不上捡起,转身浑浑噩噩地朝楼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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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树林里还有朝露未晞,初升的太阳挂在远处连绵的山尖,摩天轮沐浴在璀璨的晨光里,眼看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游戏时间到了之?后他们?就被放了出来,走出游乐场后池蔚没去招待所,他打算再去一趟屿村。叶楚走在他身旁,时不时好奇地观望四周。
据他所说他能够离开海洋馆的时间不长,并且是在几周前才能离开,所以几乎没有出过游乐场,所以外面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还算新颖。
但?事?实上是外面的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甚至还不如游乐场里面有意思。这是池蔚觉得的,不过叶楚俨然不这么认为。
他停在一从开得很是盛大的紫红色花朵前,颇为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肥厚的花瓣,然后插进就酒杯状的花朵中央翻搅了几下,接着把手指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面,鼻尖轻微地翕动着去嗅那花的味道,如果不是池蔚及时制止的话,他看上去也不介意伸出舌头舔一下尝尝。
“这花花粉有毒。”池蔚说。
“有毒?”少年一下子紧张起来,仰起头盯着池蔚看,紧张地问:“什么毒性?”
他最害怕的就是和自己服用的药物药性相冲突生?异状,闻言眉头都蹙了起来。
池蔚:“会破坏中枢神?经,使人长时期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还不确定会不会导致性瘾。”
叶楚:“那还好。”
池蔚看了他一眼。他正?在将手上沾着的花粉抹在T恤衣摆上,那件衣服上身不过半天时间,已经被蹂.躏的不像样了。
一路上小人鱼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研究研究,在池蔚第不知道多少次拒绝帮他从树上摘下一种造型奇异的果子后,他们?终于到了屿村。
屿村一切入场,硬要说相比之?前有了什么区别的话,那大概就是太安静了。不过这也算正?常,在了解了这些村庄和游乐园的故事?后,池蔚觉得能够继续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活的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无?所畏惧,倒也不必每天敲锣打鼓地喜迎新生?。
根据池蔚的记忆,这次他们?直接来到了位于村尾的渔民的住所。推开院子的栅栏门,小院里空空荡荡。门没有上锁,屋子里也一个人也没有。屋子里如同狂风过境,被褥杂物都被丢在地上,橱柜里的锅碗瓢盆摔了一地,像刚刚被强盗洗劫过一样。
发生?了什么?
叶楚比他更好奇,话都没说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的确没人。他有些不解,“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池蔚也说不准他到底是被劫持了还是只是短暂外出未归。他们?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叶楚耐不住要喝水,只能离开。小人鱼走路不稳当,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那东西咕噜噜地滚到了池蔚脚边。池蔚蹲下身,发现那是一个针线筐,之?前放在桌子上。池蔚想起了什么,随手就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除了上次随意一瞥时看到的针线布条,还有一团团的棉花。其中一块小布头上染了一滴突兀的红色,那是之?前代巧的手背刺破后留下的血。
他翻捡了一下,发现布头下面盖着的全是半完工的巴掌大小的玩偶,材质、做工、样式都和他之?前在游乐场的娃娃机里抓到的十?分?类似。
他又拾起一个仔细察看,发现无?论是针脚线头的处理还是布料的选择上两者之?间的相似度都十?分?之?高,几乎可以断定出自同一人之?手。
“原来如此……”池蔚用舌头抵着牙缝转了一圈,只觉得好笑。
他们?竟然就那么相信了渔民所说的他不认识什么渡边先生?的言论,倘若真的不认识的话,为什么他做的玩偶会出现在娃娃机里,充当进入马戏团的入场券?更何况娃娃机上还标注着“最终解释权归渡边先生?所有”。
渔民根本就是通篇胡扯,说出的话没几句能相信的,他和他口中的“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一伙人!
那么现在他去了哪里不言而?喻。既然发现了他的身份,找到他,顺着他找出来真相是目前看来最便捷的一条路。无?论那些人是死?是活,只要能揭开游乐园背后所隐藏的全部,他就不信他们?找不到离开的路。
从渔民院子里出来,太阳已经越升越高了。屿村的人在外面活动的也越来越多。
即将离开时,池蔚听到其中一户人家里传来低低的哭声,好像有好几口人在哭丧,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院墙挡住了里面的情景,池蔚本想离开,但?不多时那户人家的大门竟然向里打开,紧接着哭声骤然清晰了起来,只见几个头蒙白布身穿孝衣的男女抬着一口薄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有人朝棺材上撒着一把一把的纸铜钱。
他们?抬着简陋的棺材顺着小道朝着村尾山坳里的坟地走去,整个过程十?分?快,不过半个小时就已经消失在了小道尽头。
池蔚看见不远处有几个村民正?探头出来往外看。他走上前,在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伸手关门之?前拦住了他。
他指了指一群人消失的方向:“这是?”
“死?人没见过?”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对面的青年,脸上神?情是一种混杂着怜悯的不屑。“外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