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蒙斯忍不住吻上妻子的嘴唇,搂着那截细腰,把怀里的人吻到向后仰去。
兰德试图躲开他的吻,含含糊糊地小声说:“有人……”
“他们不敢看过来。再说了,我吻自己的妻子,有什么问题吗?”克莱蒙斯说完,继续加深这个吻,把兰德吻到嘴唇都在墨菲斯冬季的冷风中微微发热,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他抱着兰德,侧首抵着妻子的头发,低声说道:“兰德,我承诺过的,一定都会实现。我们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给我点时间,我能做到的。”
“嗯。”兰德靠在丈夫的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变得温暖而安定。
不过克莱蒙斯并没有对妻子坦诚,他在上任前必须解决另一个问题布拉德利。
就在去年他宣布竞选的前几天,凌深出现在他办公室里,说自己找到了能证明绑架案和布拉德利有关的证据。证据就在军方手中,已经跟着从“自由阵线”那边缴获的资料一起封存了。面对眼前这个失去过一个孩子的Alpha,克莱蒙斯不由紧张了一瞬。
他不喜欢凌深,也并不了解对方,连凌深对塞涅尔那么深沉的感情,都是在和对方一起应对绑架事件时才察觉到的。后来柳锡告诉他,凌深在亲赴萨南半岛、监督武力营救自己妻子的计划前,向当时的顶头上司柳锡递交了辞职信,说万一妻子出了意外,他也不会回来。他从前以为塞涅尔说的“很好”,不过是弟弟深陷其中的自我臆想,却没想到,凌深会愿意为了塞涅尔去死。在凌深对兰德开枪后,他不得不重视更加这个Alpha的一举一动。
凌深坐在他对面,眼神不善,质问他,绑架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是不是布拉德利。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可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证据长久地存在军方那里,无论时隔多少年,只要拿出来,就足以令你的妻子和他的家族身败名裂,你们的后代也会活在丑闻的阴影下。我相信你是一个深爱自己妻子和家庭的人,你该知道其中的利害。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多久,在什么地方,我要见那个人一面。”心中了然的凌深选择直接和他摊牌。
在这对话期间,他的脑子里迅速开始分析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其实凌深会怎么做,塞涅尔的态度才是关键。他知道凌深受到极大的伤害,心有不甘,大抵恨死了他和兰德,但妻子塞涅尔又和他做了交易。塞涅尔同意不再追究失去孩子的事情,以求在废除授予总统发动战争权力的那个法案上换取他的支持。也就是说,塞涅尔想要在他的任期内废除法案。
不过他暗示了弟弟,需要一个契机。他必须完成摧毁阿齐兹政权的战略设想、帮助斯拉诺收回萨南半岛、实现对南北交界地带的战略控制,才可能答应这件事。艾希曼兄弟合作多年,彼此间早已心照不宣。他知道在发动战争后自己将面临什么,塞涅尔也知道机会在哪里。
只要塞涅尔同意不动兰德,凌深应该就不会实质性地报复。但凌深显然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人被那样折磨,也无法轻易放下塞涅尔怀胎六个月后被迫引产的事。已经被战争摧残过一次的Alpha就像是一只满身创伤的孤狼,势必要为妻子受过的所有伤害讨一个公道。
客观上来说,确实是布拉德利亲手策划的阴谋。克莱蒙斯不知道兰德在其中确切做了什么、又对计划知道多少,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只是他需要想办法消解凌深的恨意,以求最大程度保全自己的家庭。既然凌深直接点出了布拉德利,那就该布拉德利来为这件事画上真正的句号。
现在机会来了,为了祝贺他成功当选下一任总统,兰德的两位父亲和两位哥哥都要来墨菲斯。为避人耳目,他把晚宴的地点定在了艾希曼家郊外的庄园里,而兰德的家人则当天到、吃完饭就走。他的妹妹格蕾塔以及兰德的哥哥们都没有携配偶出席,孩子们也被要求留在家里,只有塞涅尔带着凌深一起来了,而凌深是他亲自邀请的。
布拉德利是个极度自大的Alpha。他作为斯拉诺军情处处长,是令整个斯拉诺闻风丧胆的存在,铁腕手段、冷血无情同时也树敌众多。由于出身太过优越,他根本没把凌深放在眼里,即便自己害过对方的妻子。只是他没想到,一个重伤退役、左手残疾的Alpha,敢在晚宴上直接对他发难。当并不锋利的餐刀刺入他胳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血腥杀戮的阴影落在自己头上。他毫不怀疑,只要凌深想,这把餐刀就能直接割开他的喉咙。
但凌深克制住了。为了妻子,他不能杀人。他恨不得割下布拉德利的头颅,可终究还是拔出那把餐刀,牵着全程冷眼旁观的塞涅尔离开了。
从头到尾,克莱蒙斯一直捂着兰德的眼睛,不让妻子看到哥哥手臂肌肉都被划开的血腥场面。而他自己则盯着狼狈不堪的布拉德利,欣赏着这一出血腥的复仇剧目,任由兰德哭着在他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凌深和塞涅尔离开后,他才松开怀里的人。
“哥哥!”兰德踉跄地扑到布拉德利身前,颤抖地去抓那只满是鲜血的手。
布拉德利面容扭曲,胸膛起伏着,却还是咬牙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握住弟弟的手:“都是血,别碰。哭什么,我又没死……帮我把领带解下来,绑在伤口上边,绑紧点。”
兰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照着哥哥说的做。而脸上溅了好多血的布拉德利抬起眼,与站在不远处的克莱蒙斯对视着,他看到弟弟的这位丈夫神情阴狠,那双幽蓝的眼睛里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戏谑。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还以一个凶狠的眼神警告。
面对废了一条手臂的布拉德利,克莱蒙斯只是傲慢地挑了挑眉毛,然后神态自若地出去打了个电话,让提前等在附近的私人医院救护车开进来。他早已预料到会见血,只是这样的事不能往外泄露出任何风声,因此他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出于维护形象的考虑,兰德被克莱蒙斯带回了家,他的两位父亲也同意这样的做法。在克莱蒙斯正式上任之前,他们需要降低所有可能导致风险的事件可能。
兰德在家一直焦急地等待着,不愿理睬自己的丈夫,克莱蒙斯想要抱他,他就甩开对方的手。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丈夫和哥哥积怨已深,私底下都用非常难听刻薄的词汇痛骂过对方,克莱蒙斯这次大约是和凌深做了什么交易,故意摆了布拉德利一道。
父亲的电话打过来,说布拉德利的手臂可能会有很难补救的后遗症,他们需要连夜回到斯拉诺去找医生。兰德知道,凌深手下留情了。真正在前线战场上厮杀过的Alpha,要是下定决心要杀他哥哥,布拉德利根本没命回去。
他洗完澡后,径自躺到床上,克莱蒙斯想从身后抱住他,却被他一通拳打脚踢。不过这回,克莱蒙斯的态度奇好,任打任骂不还手,被他又掐又挠,弄得浑身都是伤口,都好脾气地没有出声。直到他没力气了不得不停下,克莱蒙斯才抵着他的额头,缓缓开口:“凌深那天来找我,说他有布拉德利策划绑架的证据,誓要追究到底……今天确实是我算计了布拉德利,我向你和你的家人道歉。但我想你也知道,凌深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为了我们。”
兰德红着眼睛,怒视丈夫良久,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那是我的哥哥!”
“实话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布拉德利是死是活,但我们不能冒险。”克莱蒙斯伸手摁住妻子的后颈,眼神里是势在必得的狠意,“他做不到的,我能做到,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也是你愿意和我结婚的理由。我正走在这条路上,兰德,站到我这边来,好吗?”
“克莱蒙斯……我恨死你了!”兰德说完,恶狠狠地一口咬在克莱蒙斯的颈窝上。
侧颈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克莱蒙斯猛地收紧手臂,把兰德压在自己怀里。虽然被咬得血肉模糊,他却有些愉悦,甚至忍不住侧首亲吻兰德的头发。起码这次,他的妻子没有提出要离婚。想到这里,他更是觉得心情极度舒畅,心甘情愿又挨了一顿打。
兰德背对着丈夫,一直没有睡着。他知道哥哥替自己承担了一部分阴谋的代价,而丈夫无论是为了什么,总归在凌深那里保下了他。并且在这件事情里,他不能抱怨,既然当初敢那么做,就得有心理准备。可家人们虽然都没有责怪他,他心里依然感到愧对哥哥。
然而他也知道,克莱蒙斯将要就任总统,手中的政治权力已不是他的家族能够比拟的,更何况斯拉诺需要联邦的武器、资助和军事外交上的支持,才能实现收回萨南半岛的目标。事到如今,他没有别人可以信任,真正有能力和意愿解决半岛问题的,只有他的丈夫。
正当他模模糊糊有些困倦时,忽然感到后脑勺被亲了一下,随后又感到抱着他的两条手臂收紧了些,背后传来克莱蒙斯刻意压低的喃喃自语:“你是我的人,是我的……”
之后一段时间,克莱蒙斯每晚想亲吻他、跟他做的时候,都只能挨他的打。他气了几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没有理由责怪对方,毕竟此前克莱蒙斯并没有和他认真追究塞涅尔那桩事,况且一条手臂也弥补不了一个小生命的逝去。
布拉德利在回到斯拉诺后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是我不够谨慎才出了这样的事,后果我自己承担。你别太放心上,哥哥没什么大碍,斯拉诺这边也不止我一个人在政坛。兰德,照顾好自己,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克莱蒙斯就在兰德身后听着。等布拉德利说完后,他伸手抽走了妻子的手机,趾高气昂地冲电话对面说道:“你就好好养伤吧,我的妻子我会照顾,不劳你操心。”
手机那头瞬间传来一阵暴怒的辱骂声,他直接挂断后,扔到一边,抱着兰德就把人压到墙上。兰德气恼地抬手就打他,却还是在一个疯狂的深吻中败下阵来。两人抵着墙壁耳鬓厮磨,他说尽好话,才终于把妻子又哄上了床。
次年一月底,四十六岁的克莱蒙斯宣誓就任联邦第十五任总统。
在就职仪式上,兰德穿着一身设计师定制的黑色大衣,无名指上除了结婚戒指,还戴着克莱蒙斯求婚时送的那枚绿祖母戒指,领着他们的三个孩子先从红毯进场。随后,穿着同样款式黑大衣的克莱蒙斯,在众议院议长和少数党领袖、参议院少数党领袖以及他的副总统的簇拥下,从同一个通道出来。
克莱蒙斯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有政府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也有远处前来支持他的选民,他侧首,就能看到妻子在身边微笑地望着他。墨菲斯的一月依然天寒地冻,触及最高权力的兴奋却点燃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躁动的火焰在他的体内欢呼雀跃,他知道自己将要开创属于克莱蒙斯·艾希曼的新纪元,和他的妻子兰德·赫伯斯一起,和他的内阁成员们一起,改变联邦、改变萨南半岛、改变东大陆的格局。
在宣誓就职后,礼炮声在议会大厦的前方响起,他正式成为了联邦政府的最高掌权人。他站在演讲台前,向现场上万名民众、向在电视机前收看就职仪式的所有人、向世界上所有关心联邦新政府的人,发表了就职演说。他谈到经济问题和税制改革计划,谈到世界的动荡和海外战争,谈到南北的对抗局势,以及联邦内部的平权和教育等社会问题。
演讲最后,他字字清晰有力地说道:“我们需要意识到,联邦是一个伟大的共同体,我们不会满足于现状,不能局限于当下,也不能像某些人希望的那样,让所谓的命运左右我们前进的步伐。因此,让我们以所有的努力和创造力来塑造一个属于我们的繁荣时代,以所有的决心、勇气和力量去实现我们内心的希望,相信我们有能力做伟大的事,相信在联邦制度的支撑下和每一个人的努力下,我们能够且将要解决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联邦的建立是一个奇迹,而我们会令奇迹以荣耀的方式延续下去!”
隆隆响起的万人欢呼与掌声回荡在议会大厦的上空,克莱蒙斯向着台下的人挥手致意。随后他转过身,紧紧拥抱了自己的妻子。这是总统就职演说后的一项惯例,总统会拥抱家人表示感激之情,而当着无数的镜头,克莱蒙斯却又在拥抱后亲吻了兰德,这一突如其来的、似乎有些冲动的举动,令兰德都猝不及防地微微睁大眼。
两人的嘴唇分开时,兰德看到丈夫眼中蕴着温情的笑意,仿佛这一刻不是发生在总统就职仪式上,而是每天早上克莱蒙斯出门时,他们已经习惯的轻轻一吻。他知道克莱蒙斯在告诉他,之后的四年甚至有可能八年里,总统和第一夫人就是他们的日常。
在第二天关于总统就职的新闻报道中,那张亲吻的照片与克莱蒙斯宣誓及演讲的照片在出现频率上几乎平分秋色。时评家们喜欢解读,认为这是总统先生在暗示联邦与斯拉诺之间紧密的盟友关系,又联系到此前第一夫人的亲哥哥、斯拉诺军情处处长下台的新闻,有不少评论员指出,这也是总统先生在隐晦表达对斯拉诺保守派力量的支持。只有克莱蒙斯自己知道,那个吻仅仅只是一个吻而已。
就职晚宴上,总统先生与第一夫人跳了一支舞。他们站在舞池的最中央,华美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在众人的视线中对望着。克莱蒙斯垂首贴近妻子的鼻尖,笑着低声说:“四年前就说过,今天会带你站在这里。兰德,我的第一夫人,我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兰德凝视着丈夫那双熠熠生辉的蓝眼睛,不由扬起了嘴角:“嗯,祝贺我们。”
入住总统府邸的第一晚,克莱蒙斯先进了总统办公室,而兰德去卧室洗澡,让丈夫单独享受踏入最高权力中心的美妙滋味。克莱蒙斯环顾了一圈办公室,看到墙壁上联邦的旗帜高高悬挂,一张保养良好的巨大办公桌就摆在落地窗前,在这张桌上,总统会签下自己的名字,于是一个个法案生效、一项项行政指令颁布,联邦的权力中心决定着这个巨人前进的方向。
手指轻触在桌面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自己把灯关了,落地窗外花园的灯光足够亮,他倚靠在桌沿上,望向窗外,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沉沉夜色,压向灯火通明的墨菲斯城市。
过了一会儿,兰德走了进来,关上总统办公室的门。他走到丈夫身边,一样望着窗外,轻声问道:“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