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生顿了顿,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呢?”

姬重俊面露迷茫,语调含混,似有些难以启齿,“……我也……没有讨厌他。”

不妄神色痛苦地捂着耳朵,噔噔噔跑出几步远,再听下去他怕要被灭口。

要了命了,跟在四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还以为要把余生献给神仙了,这几日看来怕要把命填到宫里才行。

姬长生揪住童子的后衣领,十分轻松自在地阻住他逃跑的去势,“哎呀,怎么说这些,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大家都是兄弟嘛,虽然有些亲疏是难免的……”

他甚至并没有正眼看一下三皇兄,话锋一转,“但你怎么想都没有用啊,毕竟,你可是大皇兄最讨厌的人。”

姬长生浅浅笑了一下,在姬重俊晦涩难明的眼神中,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确实偷腥了,至于皇兄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三皇兄,难道你还妄图重复炼真宫那日?”

他意味深长道,“不要试图做些无谓的挣扎,老老实实做你的三皇子,本本分分做你的三皇弟。”

姬重俊也深知自己与姬让的关系,纵使心内情愫翻滚,却始终没有往某个方向去想,虽让自己沦陷在柔软甜蜜、却又痛苦不堪的梦中,但将一切归咎于情欲的怂恿。

他唇舌开合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呢?

没有莫名其妙的欲望,对美艳宫人的无动于衷?

还是没有做过梦,梦里没有大片怒放的红梅,也没有乖巧可爱的美人,更没有起伏翻滚的雪浪、含泪绮丽的水眸、销魂蚀骨的极乐?

那个红梅盛放的庭院,真的太冷了。

寒意从数日前一路蔓延至今,迎头灌下,终于将姬重俊冻出一个激灵。

冷彻肺腑,肃清神魂。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情欲,而是独独献给长兄的,难以启齿的背德之情。

但是清醒之日,便是痛苦加剧之时。

姬重俊心神巨震,心下一片寒凉,如被人剖开来塞了一坨硬邦邦的冰渣子。

见姬长生一副云淡风轻的冷静神情,他勉强打起精神,在各种纷乱念头间想起来,这位四皇弟虽然置身事外,但在姬让面前也没什么分量。

他丢掉手里那团破布,居然勾起一个冷笑,“……真是多谢你点醒了我,四皇弟。”语气森森,也带着不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多年无动于衷,如今假惺惺凑到姬让跟前,真以为人家愿意搭理你?我太了解他了,但凡你犯过一个错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能时时记着,将你死死钉在对立面,永不会亲近你。”

姬长生十分没脸没皮,面无表情快速回道,“哦,这样啊,谢谢提醒,那贫道就缠着他嘛,烈女还怕缠郎,反正都在一条船上了,大皇兄总不能把贫道赶下去。”

这条船上五个人,四个男子如狼环伺,暗流涌动。

第一个威胁是父皇,圣上手眼通天,权势极大,是最可怖的危险。

第二个威胁是姬允礼,太子与皇兄自幼长大,情分远胜旁人,也压他一头。

但这二人劣势也极为显着,总因朝堂权势而对皇兄有所猜忌,情感上难免疏漏许多。

皇兄既没有旁人可依,又叫他猜中许多不为人知的心思。

这些都是他最大的可乘之机。

至于姬重俊,呵,他若依然厌恶大皇兄,不过是偶然上船的路人罢了。

……偏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即使妄图更进一步,也只能扒在船尾做个摇摇欲坠的可怜虫。

道长慈悲心肠,还是给了这位兄长一个怜悯的关怀眼神,“毕竟以前没有作为,以后还能多加努力,总好过作恶多端者,已是穷途末路了呀。”

第33章33太子殿下心地好颜

宴上华灯璀璨如昼,如倒盖群星笼罩殿中,舞女正旋起闪闪发光的衣裙,靡靡乐声间觥筹交错,无人在意的角落推开一扇小门。

姬让拨着鬓边一缕湿发,面色有些闷闷不乐,快步走入。

“他来了他来了……”“嘘!”

几个女子的声音随着乐声飘了过来。

姬让只是略有疑惑,视线飘落在小门边,几个女子正聚坐案前,目不斜视,佯装镇定,视线最后落到中间有个较为眼熟的少女。

但也只是眼熟,所以脚步未停,沿着入席众人身后,一路无声前行。

甫一落座,小福子便跪到他身后,抖开一片布帛,要替他擦半湿鬓发。

姬让不习惯,嫌弃地偏过头,正对上旁边姬允礼的视线。

姬允礼用奇怪的语气道,“皇兄喜欢她?”

但姬让没回他,回首瞪了一眼小福子。

小福子嗫嚅两下唇,终于死心,恭恭敬敬把布帛双手呈上。

姬让兵马未行,便大获全胜,正高高兴兴一把扯过来,耳边却再一次响起,“皇兄喜欢她?”

“谁?”姬让满头雾水,疑惑侧头。

姬允礼道,“……苏仪。你从未在宴上多看过谁一眼,方才进来时一直盯着她。”

那也只是看了几息,甚至错身之后便不再搭理,头都不曾偏移几分。

姬让再一次看向角落小门,那个女子面色郁郁,不知在与旁人说什么,眼光瞟见他的视线,便大惊失色地垂下头,像是犯了错被抓住一般。

“中间那个?苏仪?……”姬让正问着,扭头便见姬允礼面色不佳,他有些纳闷地嘀咕,“都不知道你生的哪门子气……整日里管天管地,又要参宴,又不许回去休息,我都没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