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卿勉强笑笑,从封行云怀中坐直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钱财于我父母不过过眼云烟,这般身外之物我家人从不在意。”

看着听完自己这句话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封行云,明月卿心中鄙夷之情更盛,再开口时温柔笑意中也不由藏着几分暗讽:“但我父母对我未来的道侣有着更高的期望……行云现下,怕还差些距离。”

封行云也并不真是什么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傻子,虽然卿儿说话客气,但他也知道依自己的条件显然是高攀了人家,就是想倒插门做赘婿只怕人家家里也不愿收。

一想到方才他头昏脑热说出的那些豪言壮语,落到卿儿耳中怕都是些痴人说梦,即使没皮没脸如封行云此时竟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是我想简单了……只是,若我们不成亲,那再行今夜之事岂不是不合乎礼法了?况且我迟迟不给卿儿名分,却又日日霸着卿儿的身子,那岂不是……占了卿儿便宜?”

明月卿本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在心中嘲笑封行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转瞬就听得他竟想不再同自己行房,哪怕习惯了时时刻刻保持沉稳冷静,但一时间还是忍不住急了,他慌忙接话反驳道:“我与你是你情我愿,什么占不占便宜……说的好像你我是什么钱货两讫的关系一般。再者说,即使再不合礼法,你……你该做的、不该做的,不也早已在我身上做了个遍吗……日后你若还是想要和我……难道我还会不给你吗?”

明月卿扭扭捏捏说完这番话已是极限,而他那含羞带嗔的情态落到封行云眼中无疑是另类的表白。封行云心中暗爽想道,卿儿果然是早就爱上他了。面上更是不加遮掩,欣喜若狂地搂着明月卿连亲了十好几下,嘴里还一个劲儿喊着“心肝儿”“宝贝儿”,直喊得明月卿骨头都酥了,身子也软成了一滩春水。

明月卿享受着封行云对他的亲热,同时心内暗自嘲笑封行云愚蠢又轻贱,自己不过三言两语就哄得他日后也心甘情愿挨自己肏,当真是个便宜货。

思及此,明月卿趁热打铁说道:“只是我们私下……这样可以,却不要让外人知晓了。我父母管教我管教得极严,若是让他们得知我还未成婚,就已经同你……”

“我知道!”不等明月卿说完,封行云便爱怜地轻轻拍着他的裸背歉意地开口轻哄道,“我懂的,卿儿。我一定不会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唉,说来也都怪我没本事,只能委屈卿儿,害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我……”

明月卿闻言笑弯了一双含情的动人明眸,他如一朵解语花般十分体贴地依偎在封行云怀中细语宽慰着,二人在床上又黏黏糊糊亲热了好一阵,才终于相拥着入眠了。

而一直做丝带状束在明月卿腕间的两条白绫也趁着主人入眠,又悄悄缠到了封行云身上去。

两条白绫没什么灵智,只知道傻乎乎地往封行云身上裹。同他接过吻的那条还心心念念想同人再亲一回,可惜封行云睡觉不张嘴,那白绫便干脆展开了将人脑袋整个裹住,想着最大面积接触凡修温暖柔软的唇肉也总算聊胜无于。

另一条害怕吵醒主人又挨骂,故而这次安分多了,只是尾端绕着封行云细小的阴茎打圈,头部却一路沿着腹肌往上,在柔软绵弹的乳肉间自由地徜徉。

而与快乐的白绫们不同,封行云口鼻被堵、阴茎被箍,两粒乳头还时不时泛起一阵细密又轻微的麻痒,害得他即便在梦里也不舒服得直皱眉。

翌日,神华仙宗学舍内。

“为什么!”封行云不甘又委屈地大声抱怨,“我们以往不都会一同去学堂吗,为什么现在反而不可以了?”

明月卿轻蹙娥眉,脸上弥漫出淡淡的为难神色:“因为我们现在要避嫌呀,行云忘记我昨晚是如??何说的吗?”

被提醒一番后,封行云总算闭上了嘴,只是他还是感到不满,虽然昨晚才被卿儿打过预防针,但封行云也没想到对方在外人面前会跟他撇关系撇得这么一干二净,竟是连与自己一同去学堂都不肯了!

当然,原本依封行云那不拘小节的个性,他本是不该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但奈何他自认的与卿儿两情相悦的开始就是源自于此。

而相交封行云的委屈不满,明月卿的态度就显得过于无动于衷了,毕竟与封行云在神华仙宗内同行在他看来一直都是件丢人至极的事儿。

而这事若要从头到尾细究起来,恐怕还得从明月卿十二岁时说起……

封行云此人,脾气不小,本事也大。他当年初入外门,便因为百年难得一遇的根骨与天赋广受关注,那会儿明月卿甚至都还没入神华仙宗,却已早在大人口中听闻对方大名。

然而当时还小的明月卿并未把封行云这个名字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对方天赋再高又有何用,不过一个凡人而已,能成什么大事?最多又是一个“伤仲永”罢了。

只是三年过去,当再一次从大人口中听到封行云的消息时,明月卿惊讶地发现,他原以为的“伤仲永”不仅没被逐出师门,从此泯然众人矣,反而一路破格升入内门,成为三百年来整个大陆的唯一罕例,一时风头无两。

因此在进入神华仙宗前,明月卿就已用混元玄镜调出了封行云在宗门修行三年间的影像。明月卿当时心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封行云这个异数或许会在未来成为他修仙途中的一大威胁,只有提前了解对方,他才能获得安心。只是当时年还不到十六岁的明月卿耗费了大量灵力从玄镜中看到封行云这三年里零零散散的一些片段后,他一时间却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与明月卿设想中野心勃勃、城府极深的凡人形象不同,片段中的封行云简直是个地地道道的恶霸痞子。他在外门时频频交恶、树敌众多,有人因此合力找过他几回麻烦,可刚入门派的封行云空顶着个“天才”的头衔,却别说法力,就是武力都烂到令人发指,以一敌众必败无疑。

但封行云与普通修道之人不同,他脸皮够厚,街头斗殴经验丰富,因此打架招式十分肮脏下作,什么猴子偷桃、撩阴腿简直是他的必备招式,而趁其不备扒人裤子又或者假装认输却从地上抓起沙子抛人眼睛的龌龊事他也都干过,因此久而久之也没人再主动招惹他,都嫌打赢了跌份,打输了丢脸。

封行云的名声也在这一次一次的干架中跌落谷底,彻底成了神华仙宗外门的一匹知名独狼。

再后来等他升入内门,习了些术法后倒也装得人模狗样,很少再使从前那些阴沟里的下三滥招数。只是内门的除了他之外,都是一水儿神族后裔,他们嫌封行云是凡人出身,生怕他呼出的浊气污了自己的半仙之体,于是莫说交好了,就是愿意靠近他的都没有。

当时透过玄镜看到封行云孤零零一人独自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明月卿只觉大快人心,频频抚掌称快。他痛快地想道,修仙问道本就艰难险阻,更遑论世间的资源与机缘都是有限的。他们半神就该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将那妄图掺和进来分一杯羹的凡修赶走,毕竟此前从无凡人飞升的先例,与其浪费资源分给凡修,倒不如都留给他们。

而在断定封行云此人难成大器,不具备威胁性后,明月卿便再未耗费精力关注过他。只是世间之事有时就是那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就连明月卿自己也没想到,他进入神华仙宗后被分配到的舍友竟然会是封行云。

彼时明月卿早已开始暗中猎妖剖丹,以世人眼中所谓的旁门左道之法增进修为。可神华仙宗戒律森严,宵禁后不得外出,如有违背则会被逐出师门。

在正式见到封行云之前,明月卿曾不止一次地头疼过,因为就从他曾经在玄镜展示的片段中了解到的封行云而言,这人性子简直同那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不与他结仇都算好的了,更别奢求他会替自己打掩护。

明月卿那时候就曾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在封行云不配合自己之前就先除掉他,可明月卿那时并无百分百能处理干净不被人发现的把握,于是便只能先采用怀柔政策试试看。

而真正见到封行云后,对方对他的态度却大大出乎了明月卿的预料。那封行云许是对自己见色起意,他们不过初见,封行云便对自己大献殷勤、热情有加。明月卿当时虽对这样轻佻放荡的举动深感厌恶,但他也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封行云对自己的好感肆意在宵禁后下山狩妖。

不止如此,越是同封行云相处,明月卿就越是觉得封行云相当廉价好打发。只需要随意施舍一点零星的善意就能让他感激涕零地上刀山下火海,低贱得简直跟路边的野狗差不多,随便喂根骨头就能让它摇尾乞怜、死心塌地。

明月卿现在都记得当时不过是第一日去学堂还不熟悉路程,便提出与封行云同行,想着让对方给自己带路,谁想刚提出来封行云兴奋激动得简直吓他一跳,后面更是不顾人群异样的眼光,全程大嗓门地给他介绍了一路,就是路边的花花草草封行云都恨不得拉着他爬地上仔仔细细看个清楚。

那是明月卿一生中为数不多丢脸丢得想立即去世的时刻。

第十六章 (欢喜冤家小鸟美美上线)

又偷摸睡过一堂系辞课,当封行云打着哈欠从书堆里抬起头时,就正巧看见又一堆人绕着明月卿问东问西。

这样的现象也算常见了。即便在半神如云的神华仙宗内,明月卿也优异得一枝独秀,无论是佶屈聱牙的风水堪舆学,还是需要计算推演的观星占卜术,抑或是单纯比拼灵力修为的门派小试中,明月卿也永远独占鳌头。因此哪怕他刚入门就被提为内门首席也无人异议,反而令人心悦诚服。

封行云知道明月卿虽看着温驯和顺,但心中也疲于应付他人接连不断的课后询问。所以以往封行云若是见到有旁人散课后还敢围着明月卿打转,不让他的卿儿休息的话,他二话不说便会强硬地钻进人群中替明月卿解围。当然,这并不需要封行云有多会说,又或者多能打。

对于那些在世外桃源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半神来说,凡间而来的封行云与一个行走的瘟疫源并没什么两样。他们未必多怕他,但却都是真嫌他,但凡有封行云的地方,他周边总会自动空出一段真空地带,甚至还有些矫情的半神同门会在他面前故作嫌恶地捏住鼻子,夸张地拿手挥挥空气,仿佛封行云多臭不可闻一般。

封行云早前不明其中弯弯绕绕,还真以为是自己身上哪儿有味道,只是他久居鲍肆闻不出来。于是那一阵子封行云天天散学都会烧水洗澡,甚至还学着那些文人骚客沐浴焚香。

封行云那会儿才入内门,也如天底下所有的凡人一般对那些高不可攀、漂亮华贵的半神们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殷切幻想。他觉得自己新的师兄弟们个个长得貌比天仙,那么也一定都心地善良,肯定与外门那群面目可憎的杂碎截然不同。只要等他变得和他们一样,就一定能顺利地融入其中,交到知己。

可惜封行云只是想得美好,当他跟个傻子一样熏香熏了半个月后,他的努力非但没能获得他人认同,反而还因为厚着脸皮装着没听清故意往人群里挤时,被几个半神师弟当面嘲笑他附庸风雅,并指出他用的香廉价刺鼻,味道比他身上那种凡人特有的尘气更加令人作呕。

骂他的污言秽语封行云是从小听到大,而半神们教养良好,即便是指着鼻子羞辱他,用词相较之下都显得清新文雅。可当封行云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穿身上佩戴的香囊是在夜市花几文钱买的时,他却情不自禁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难堪,封行云羞惭得面红耳赤、大脑发白,紧握成拳的掌心也沁出了黏腻的手汗。

像大庭广众被人扒光了衣服,封行云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得十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