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与宁展相去不远,但始终隔着一扇半掩半开的栅门。他?显然也听见了细微动静,暗道不好?,却是为时已?晚。
宁展手起,以宁刀落。
“苍!”一声,长剑抽出,血柱迸散长廊。
宁展虚拳掩鼻,从容让道,形似在?躲身后绽放的血花,实是给白公子将青竹阁“凶残成?性”的做派看得更清楚些。
他?推门而?出,在?白歌身边顿了会?。
“节哀。”
说?罢,宁展向以宁招招手掌,率先离去。
以宁甩下残血,收刃入鞘。他?绕过白歌,肩头的卫子昀纹风不动,在?他?背上睡得格外安稳。
白歌切齿拊心,如鲠在?喉。
虎体熊腰的大块头孤零零向后倒去,他?终于全力奔入地牢,嘶吼回荡寺狱。
“师兄!”
第50章 香樟 “我也许会死,但你要自由。”……
以宁奉命敷好存尸药, 再替卫子昀换上干净得?体的敛衣,交由步溪城中的暗桩主?事,将遗体连同雄狮刀一并送回嘉宁,封棺落葬。
宁展则熟门熟路寻至大理寺卿的文?房, 上回为他和宁佳与引路的司狱果然在此守夜。
“司狱大人。”宁展言笑如常, “一日不见, 别来无恙。”
司狱眼尖,烟月朦胧, 照样辨出是?先前?那位出手阔绰的大善人来了。
他乐不可支, 拱手相迎,点头?道:“哎哟, 贵人呐!小的李兼,有事您说话?!”
“哦?”宁展被提起兴趣,笑靥更甚,“大人姓李?”
“对, 对。”李兼尚未拿准贵人言下之意, 小心翼翼道, “不是?什的稀罕姓。”
“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从前?改朝换代是?常态, 李氏虽中道消乏,也煊赫一时?。我?瞧大人非愚夫俗子, ”宁展拍了拍他的肩,“想?来日后?定能光复门楣。”
宁展嘴上说得?有鼻子有眼,实则忐忑, 不知?自?己是?否点中了关键。
毕竟, 关于曾经的步溪李氏,各州学博古通今的先生都得?避而不谈,而宁展仅仅是?在外祖母祭拜旧友时?见过李氏的牌位。
昔年, 七州尚未开国,境内便有久负百年盛名的四大世族。
汴亭元氏,世代书香。
风流才子、咏雪佳人辈出,且个个清风峻节,誓死不入仕途,不谋权柄,只弄月吟风,雅俗共赏。故景以承起初乍闻宁展自?报家门,当然缠上他不愿撒手。
墨川王太后?元叶,正是?元氏如今的当家人。
永清江氏,轻财重?义。
白手起家,凭一己之力打通多条互市之道,商号遍布七州,生意蒸蒸日上。祖辈乐善好施,不仅独掏腰包为永清修桥补路,更是?大手一挥揽了琅遇几十年行军打仗的粮草。
墨川韩氏,骁勇善战。
单论百年将门、无往不胜这两处,能保韩氏数代拜相封侯,富及九族。彼时?,族中上有定国大将军,下有陪戎副尉,后?又出一位纬武经文?的探花郎,驰名当世。
可叹福无双至,自?江、韩两家喜结连理,先逢两州大战,后?遇宁朝衰落、鼎新革故。时?至今日,两家盛名尽已不再,子孙销声匿迹。
四大世族,唯步溪李氏动静全无,平白任后?人抹去了所有痕迹,俨如从未驶过水势湍急的旧史长河。
不论何如,老辈口中的元、江、韩、李乃是?从前?名副其实的乌衣门第?,是?墨川目前?那些滥竽充数者望尘莫及的存在。
作为李氏后?裔旁支,李兼知?之甚少,却没?少因着这个没?得?选的姓氏惹祸招灾。
好在他发奋有为,进了步溪大理寺当差。寺卿夫人恰是?李氏旧交,李兼为人谦逊,且颇会来事,寺卿便收他作学生。
日前?李兼好心办坏事,给宁展二人点了下边人孝敬恩师的熏香。谁料,他与同僚闲话?得?知?那香来头?不小,竟是?闺房行乐所用的助兴香!
寺卿隔天于文?房拜别宁展,瞧着那炉子残香,不明?所以。
李兼给恩师垂肩又捏腿,随口搪塞了去。也亏得?大善人没?四处告他的状,否则......
“嘿,小的承您吉言!”
李兼原就心怀感念,又添这一席美言,恨不能上街多置办些好香再给宁展点上。
“贵人今日有何吩咐?是?要用文?房?”
“李大人好眼力,确实如此。”宁展说着便开始摸自?个儿袖袋,“只是?在下有一问......”
宁展话?音未落,李兼边为他开锁边道:“我?见识短,但您若不嫌,只管问!”
“鄙人听闻,李家约莫在两州大战以后?方才走了下坡路。”
宁展状似思索,手头?拎出了小袋碎银,递与李兼。
“李大人可记得?那位早逝的当家人唤作何名,现在何处?”
李兼挂锁回身,迎面对上那坠袋的碎银,愣是?吓得?没?敢接。
他委实不敢想?自?己撞的哪门子大运这是?什么贵人?简直是?财神爷!短短两天,赏了他半年都赚不够的数。
倘宁展勤来几回,他一介捞不着油水的小官,怕是?连媳妇本都要攒足了。
但李兼今岁不过二十有三,亦是?李氏没?落之后?那一辈,小道消息未必能比身为青竹掌阁的宁展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