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宁展被以?宁遽然把醋痛饮的举动吓一跳。他抓住以?宁的腕子,碗中已是半滴不剩,“你本就......这么爱喝醋?”
他未曾喝过醋,更未曾如此喝过醋。以?宁打了个机灵,抬手抓两?把后脑的头发,问?道:“殿下,与姑娘是什么?”
宁展赶紧夺过以?宁的碗,凑近鼻尖深嗅是醋,再深嗅没掺酒也没掺毒,至少不是他所知的毒。
“殿下,我没?事。您尝尝这个,”以?宁替他将碗放好,打开从点?心铺子带回来的食盒,“今日月王派来的人多,我数‘尾巴’的时候路过这家?店,大排长龙,人人都说味道好。”
宁展无心看糕点?,伸手去探以宁的前额。
“也没病。但您再不答,”以?宁扶住他的手,“属下便急出病了。”
“我......”
宁展觉得这场面不仅荒唐,还有些玄。
昔日,以?宁说话太?过古板,言语总带着不自知却能?让宁展发自内心一乐的诙谐;近来,则多了种?自知且得心应手的风趣。
宁展不是不适应,只是随着此迹日渐鲜明,倍感惊喜。
好比长久地饮冰镇梅子汤,爽快的刺激掠过口舌直抵大脑,余下满嘴生津与辘辘饥肠。
这时,呈上一碟子可缓和?酸涩、又可果腹的软糯云糕。香甜过后,内里另有缓慢流溢的温热铺来,一味高过一味。
“小与当然是人,你也?看多话本了,以?为是神仙下凡渡劫啊......别说,永清确实当得起美食圣地之称。那铺子叫什么?这滋味,倒能?与秋老伯的手艺媲美。”
“不......”以?宁愣着看宁展被糕点?引走?视线,僵硬比划两?下,“我是问?殿下,步千弈是狼,白歌是鸟,那与姑娘是什么?”
原是此事......宁展为以?宁并未中毒大松一口气,道:“白狐罢。”
以?宁听着宁展这口吻,道:“您也?不确定?”
“眼见都未必为实,何况我根本没?见过小与的真身?,见过了尾巴而已。你口中那两?位,”宁展道,“真身?也?未必就是那样。”
“对。”以?宁心领神悟一般,“属下正是想说这个。”
“哪个?”
“眼见未必真实。”以?宁道,“若与姑娘是步溪白狐,为何会与永清有如此深的羁绊?口味、水性、故交,种?种?合一,她其实像永清血脉。”
这阵子忙着琢磨戏文,现下听以?宁提起,宁展想起自己忘了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奇事。
那日站在城楼上替宁佳与披袍子的男人,正是与他书信往来间反复无常的济江坊大东家?。
此人,由不知他是嘉宁人的善心,到闻悉他是嘉宁人的淡漠,再到毫无缘由且不容拒绝的热情......想来这热情,多半是看在宁佳与的脸面了。
然奇就奇在,倘宁佳与在永清有这么一位人脉颇广的故交,什么事还需要青竹阁帮忙打听呢?
宁展观自己论及济江坊时宁佳与的反应,要么宁佳与那阵子并不知晓如今的大东家?是谁,要么是有意对其避而不见。
但?瞧二人比肩而立之和?谐,不攻自破,是后者。
在他不可窥见之处,便将是契阔谈讌,心念乡谊;又或者重逢不尽平生事,牵记入曲,陈情入戏;再或是曲阑深处复相见,匀泪偎依......
二人如何朝夕共处,宁展不敢接着想。
青竹隐士马不解鞍,他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许不止一个,也?许没?有答案。
宁展放下半块味道不赖的点?心,低眉道:“为何忽然想到这个了?”
“殿下写过一篇论‘大伪似真’的文章。从前因着我擅自离宫、结交生人,您还罚我抄了五十遍。每抄至最后一条,”以?宁道,“我就有离解脱更进一步之感,是以?对这条印象最深。”
宁展忍俊不禁,提壶给自己倒水,问?:“那你说说,这条论了些什么。”
“殿下知道,那些个文绉绉的词儿于我哪里是好相与的。只记得,是说一个人内在虚诈到极致,便可完美隐去本相,以?无比真挚的面貌待人接物、令人信服。殿下对与姑娘知之甚少,却对她这个人从头信到了双膝。再往下。”
以?宁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门。
“就该信全了。”
宁展握着茶杯,被以?宁呛得猝不及防,别过头直咳嗽。
“殿下,我不是......”以?宁忙不迭站起,要帮宁展顺气,“我是说您大智若......不是。大巧若......也?不是......”
“好。”宁展轻轻挡开以?宁的手,笑道:“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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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礼首日,清月决定让宁佳与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听戏,总算没?有寅时正刻就着人“请”她下床洗漱更衣。
不负月王厚望,直至午时将近,回文殿才递出些活人动静。
清月净过手,沿桌而坐,午膳道道布上。
“与姑娘那边传膳了吗?”
“尚未。”林洛袖手旁立,“小河说,与姑娘和?人有约,午膳大抵要上酒楼。”
清月登时抬头,凛然道:“涣校尉可有回报?”
林洛道:“今晨卯正二刻,展凌君近卫以?氏独自前往点?心铺、铁匠铺、布庄、茶馆、戏园,辰正一刻返回客栈。辰初三刻,承仁君与柳姑娘同出客栈,往车马行?去,至今未归。”
“一个人,跑完了这许多店?旁的倒罢了,早晨正是戏园开嗓、练功的时候,他一介武夫,去做什么?”清月狐疑道,“给那些娇弱的名伶端茶、倒水、洗衣裳?”
“展凌君貌似对戏曲颇有兴趣,前番已买了票子,不意在街上引得麻烦,当赔礼全数送了出去。以?氏今日去的,是些生意平平的小园,”林洛道,“许是想看能?否买到近期的戏票。”
清月从小涣那听过了宁展等人多管闲事以?致被迫舍票的笑柄,当时付之一哂,不料宁展竟像对看戏听曲到了痴迷的地步,临大戏开台,还念着小园的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