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年斗胆,敢问月王殿下。这恩典,是限于我?一人,还是人皆有幸?”
毕槿年对清月发问,却望向了林洛。宁佳与捏着耳垂,将此看?在眼里。
清月冷笑道:“你真不识好歹啊。当本王施舍男人的恩典比得上赈灾的稀粥,在这讲上见?者有份了?”
“小民无福。”毕槿年叩首道,“但愿唱完这台戏。”
“你想得美。”清月一字一句道,“下作的东西。”
“殿下。”林洛道。
清月指着宫门的方向,对林洛道:“让他滚。”
“殿下。”林洛加重了语气?。
“我?说让他”清月这才听懂林洛的弦外之音。她拽住林洛的衣袖,不可置信,“连你也中了这副臭皮囊的迷魂咒!”
“臣没?有。”林洛单膝跪地,左手低垂握拳,右手贴上胸膛,“从?前没?有,往后不会有。臣此人,凭殿下差遣,唯殿下是从?。”
“然后呢?”清月死死盯着林洛,势要把人由内而外看?穿,“拿你林相?的忠心,劝本王饶这无耻之徒一命?”
明光顿消,宁佳与蓦地转头,是小河手中的提灯灭了。
卧榻,她松开锦被,瞧着四面披散的罗帐聚于顶部一处,心悸不宁。
下一刻便要失控的事态,终究是由林洛救了回来。
先王祭辰,不同于平素两三月一回的大戏可以将就。目前来说,毕槿年确是仙女娘子扶一角的最?佳人选。
林洛没?用自己的忠心,而借了卉王的面子,成果?显著。
商行、戏园,清卉、清月、林洛、毕槿年......兴许更?多。情?况扑朔迷离,人事缠夹不清,宁佳与这阵子好容易整理的头绪,近乎在今夜悉数推翻。
她扶床坐起,伸手探到靠柜最?里的包袱,取出一尾绒白。
宁佳与缓慢梳理着小河尽力替她养护,却因坠江时长久浸泡而无法?复原的所谓“风领”,心下只能?断定两件事。
该是她的,旁人抢不走;不该是她的,她留不住。
以及,毕槿年是真心想唱完那?台大戏。
第151章 自破 王宫与戏园的脂粉,终究不同。……
三日后, 晨风送香,大街轩盖云至,以?宁从青竹暗桩返回客栈,宁展正独自端坐大堂一隅。
以?宁取下帷帽, 将食盒搁置桌上, 大致扫视左右, 在宁展左手坐定。他把掌阁令牌盖于掌内,挪到宁展面前, 低声道:“交代妥了。”
宁展抵着前额点?头, 像是仍身?处思潮之中,道:“先去净手, 待会儿吃糕饼。”
以?宁又往前推了推令牌,看宁展出于本能?收起令牌,方才起身?找水净手。可他坐回长凳许久,早点?也?上了小半桌, 宁展犹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殿下。”
“嗯?”宁展看向以?宁。
以?宁拿起只干净的木勺, 似要往宁展碗里放。宁展顺着木勺低头, 恍然发现自己一直在用筷吃粥。
来客渐涨, 大堂人声繁密,以?宁道:“殿下担心什么?”
宁展犹豫道:“小与。”
以?宁颔首, 正经道:“听闻月王对与姑娘很是喜爱,她在宫中一切顺利。”
宁展不问?也?知道以?宁的“听闻”从何而来,于是意味深长瞥他一眼, 叹道:“月王待明理的女子向来无可挑剔, 即使谈不上喜爱,少不了厚待。小与那般聪颖,自然顺利。”
于清月而言, 女子什么都做得。不把她最恨的三类人当回事,便是明理。
既知宁佳与无恙,又断定其才智过人,以?宁不懂这其中还有什么好担心,可掌阁行?事无须向人解释。他稀里糊涂喝完两?碗粥,却看宁展悬着木勺连第二口也?没?吃下去,那就怪不得他多嘴一管了,到底王后娘娘为大。
“殿下究竟担心什么?这样不思饮食,要出事。”
宁展索性将第二勺粥搁回碗里,低声道:“我怕小与的身?份,远比你我预想的危险。”
比他们?先前预想的刺客更甚,那岂止危险,简直要命!以?宁闻言色变,严峻道:“要属下亲手将她了结吗?不过永清境内不好办,她的身?手”
宁展倏尔后撤,指节敲了敲以?宁面前的桌子,批驳道:“这是什么话,你到如今还在猜忌同伴阴谋不轨、想杀小与灭口?是凡者如此,或独独对她?”
......分明是殿下先怀疑宁佳与怀疑到无心进食,怎的数落起他的不是?以?宁越发不懂宁展了。
宁展读出以?宁误解之处,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这身?份一旦大白天下,冲她来的刺客,较我未必少几个。不说旁的,单是水路上偷袭我们?那支精锐,就很说明问?题。坚甲厉兵,训练有素,竟是为着能?活捉她,轻易不敢妄动。”
他随意搅动放凉的白粥,玩笑般念叨:“若非那群人没?有当场俯首称臣,我几至以?为小与便是敌军主?帅了。”
以?宁困惑得解,神情却尤其凝重。
他看着宁展终于咽下几口吃食,才出声说:“万一她真是呢?”
宁展缓慢抬眸,不言不语。
这是让他说下去的意思。以?宁手肘压桌,环顾一周,认真道:“对与姑娘,青竹阁掌握不多,但?哪怕是身?上讯息再少的人,人活着,阁里从未有难以?查探下去的先例。反观与姑娘,除去和?听雪阁的联系,其余关乎她身?份之事,唯有自她口中得知,我们?完全无从核实。她就像是......七州凭空冒出的人。”
以?宁再次滔滔不绝,居然是因为宁佳与?宁展心中感慨又稀奇。
宁展拿过一块永清的著名茶点?,道:“她是什么人,我们?不清楚,听雪阁定然清楚,总之不是凭空而来。毕竟,少时青涩的步千弈是步溪王室有史以?来最良善的那位了。步溪,从古至今受尽异族蔑视、欺辱,故齐心非常,他们?不会养一个身?份不明的外人谁知那人是否别有用心呢。”
主?从二人就目前看,宁佳与之于步溪,是个身?份明了的自己人。
以?宁不爱读书,无法静心是关键,心静不下来,思绪一动即如成堆的鸡毛漫天飞。他现下就感觉嗓子眼堵了不少鸡毛,遂给自己倒了半碗醋,就着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