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宁佳与“啪”打掉曹舍的手,怒斥道,“贼喊捉贼的败类!”
“贼喊捉贼?”曹舍言笑自如,端回手,“这叫以眼还眼。老夫不才,与不学?无识之人,讲不通道理,唯如此回敬。”
不学?无识,把自小无人教养的凌霄,和在曹舍看?来与江湖草莽无异的宁佳与一道骂了进去?。
曹舍可憎,而欺人太甚者终将饱受反噬,他也做了一回被自己人蒙在鼓里的愚氓。此时,宁佳与反觉得曹舍有那么丁点儿可怜了。
宁佳与自革带内取出一圈冰凉的物什,两指将其?捏在阳光下。
回环镂空间,银纹华美如旧。
“这件首饰,列位大人还有印象吗?”
“没印象......”
“姑娘,你那是首饰吗?瞧着不像啊,做指环太大,做手镯又太小......”
“比起首饰,更像嵌合首饰的底座。”
“不错。”宁佳与道,“这是首饰的底座。底座上原本的首饰,是汴亭世子过长街之日,曹大人拿的那枚翡翠。”
汴亭的读书人心高,走?道不爱低头?。地上闪着金块,但凡非是自己掉的,一概视若无睹。纵有磨不开面子的缘故,关键是不屑倘来之物。
因此丢失在外的财物,假使上报官府了无音讯,就多半是进了流寇或乞丐的口袋。
若是格外珍稀的样式,官差占为?己有,或转手孝敬给某些好说?话的上官,也不无可能。这等情况,通常见者有份,彼此间牵连深了,自知情不举。善始善终,大家各得所需,反之谁也别想好过。
曹舍那枚特意遗落长街的翡翠,品相极好,可摔出了暇疵,兼之众目共瞩,没有哪个脖子痒的敢碰。
官差的回报在他意料之中,人潮散去?后,翡翠被不知名的乞人拾了去?。宁佳与所持的残余虽不如翡翠值钱,却也是银制,该和翡翠同样出现在城内的当?铺才对。然曹舍久等多日,仍未闻其?去?向。
不防凭他遍布全城之势都找不到的东西,辗转到了宁佳与手里。
“那不是......世子交与曹大人的拜师礼吗?”
“汴亭哪有用首饰作?拜师礼的?价值几何,只要老师收下,不都是往自己脸上抹黑?”
“说?的就是呀。之前为?着常春堂那位常先生?,世子不是还有意罢曹大人的官吗?免官不成,便送这样陷人于不义的物什......”
“所谓拜师礼,是曹大人一面之词。依在下浅见,这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送人的东西。”宁佳与低手摊开掌心,接住凌霄捧起的手帕。
她抖开帕子,露出包裹其?中,完美无缺的翡翠吊坠,双手高举,令镂刻左右相契,道:“诸位请看?,有残缺的底座来自曹大人,完整的项链来自许府。这两件物什,原是相互匹配的一对首饰。试问,汴亭世子平日与许府可有往来?”
其?实与许府颇有往来者另有其?人,大家心知肚明,何须对答?
那块底座,是宁佳与能力所得,抑或宁展亲自将如此重要的物证放在她身上,都说?明这女子相当?不简单。曹舍隐约预见了宁佳与的未来,讥讪道:“你想说?什么?”
“看?样子。”宁展道,“曹大人还没想到今日凌霄姑娘缘何在此。”
曹舍胸中战鼓雷动?,击响鼓面之人,却是行速如邪的敌军。他面向宁展,强笑道:“展凌君有何睿见,曹某候教。”
“曹大人明面上任由?州学?学?子对卞修远随意诋毁、辱骂,甚至动?手打砸,背地里托人大肆宣扬世子卞修远与公孙岚、许淮英夫妻二人关系不纯。真正?与人暗通款曲的,”宁展道,“则是您自己。说?贼喊捉贼,公道合理罢?”
满堂寂若荒原,教人顾不上决断该从何处开始惊怪。
纵知展凌君与老师互不对付,吏部尚书亦然错愕,堂堂少君为?了诛锄异己竟毫无底线!他失神走?到宁展身边,质问道:“......你说?什么鬼话呢?”
曹舍沉心静气,对吏部尚书说?:“吴尚书,怎可如此轻慢展凌君。快回”
“本官在问你!”吴尚书充耳不闻,横眉瞪目,“你说?的什么鬼话!少君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狂言无忌吗”
“吴奉!”曹舍道,“先生?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先生?!”吴奉不解道。
“回到你的位置。”曹舍淡然。他向宁展躬身致歉,复而转向百官,“我曹某人此生?,不重浮名虚誉,却也不是任人深文巧诋的软柿。展凌君当?众断言老夫不清不白,便请您将实证呈上,让大家亲自分辨真伪。”
“凌霄。”宁展低头?问道,“没问题吗?”
凌霄不作?答,攥实了拳头?,几番深吸后,闭眼大喊:“他每回到府上,都要进娘娘的屋子!他走?之前,内院除了我和阿姐,一个下人不留!我、我是亲眼、亲眼瞧见,他与娘娘”
“凌霄姑娘。”曹舍道,“若你们二人都能证明老夫在许府的所作?所为?,你姐姐呢?为?何只你一人现身作?证?你今日到此,你姐姐知道吗?有什么苦衷,或是什么人,逼你不得不站出来扯谎”
“你!就是你!”凌霄猝然抬头?,嚎啕道,“我守夜关窗户时吵醒了你们,因为?怕被人嚼舌头?,说?等风头?过去?,便把府里的下人通统处置掉的,不是你吗!娘娘有了孕,不想杀那么多人,说?这事没得商量的,不也是你吗!若不是这样,阿姐怎么舍得抛下我!若不是这样......她怎会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许家!”
冰窖那具棘手的女尸尚未得解,又一条痛心泣血的人命躺在众人眼前。
阶下哗然,熬过头?的粥炸开了锅。
第128章 气节 “汴州令在你手里?”
群臣交头接耳, 怎么也记不起这?偌大王宫何时多了位不见经传的娘娘;更没人敢细想曹舍企图斩尽杀绝的端由,以及那腹中胎儿是谁家?骨血。
闻言,宁佳与和宁展亦然相视一诧。
昨夜凌霄单说了许夫人不欲处死整个许府的下人,只字未提是身怀六甲的缘故。
二人旋即看向曹舍。那对从头至尾皆未因任何人事动摇的大袖, 活像黯然销魂, 各自?垂落。
“你......”曹舍在凌霄面前蹲下, 专注地问:“你是说,你们家?夫人有了身孕?果真?”
凌霄躲到宁佳与手臂后, 抽抽嗒嗒:“我、我从来, 不说谎!”
曹舍双膝及地,想握住凌霄两?肩确认, 指尖堪触衣摆,人便被宁佳与牵走了。他?依旧朝凌霄的方向跪着,颤声?道:“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先生......”吴奉怔怔立于曹舍身侧, 双臂停在半空, 不知怎样才能扶起如此陌生的老师。
群臣听不清曹舍言语, 那明明白白的跪姿却是众目俱瞻无论窖中的女尸与曹舍有无关涉, 当下这?事多半千真万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