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展拍了拍沾手的灰,回?首望,几人皆被那神秘的机关吸引目光,唯有宁佳与正在看他。不消他询问,宁佳与便调整好银骨扇的位置,近前对他说:“我先。你殿后罢。”
以宁下意?识看?向将?军。公孙岚似乎了然这位小兄弟的顾虑,轻松道:“不必担心,我的腿只是不能站立和打直,匍匐过这样的密道不成?问题。”
一瞧以宁神色复杂,宁展就知道那是内疚。过度的关注看?轻了公孙岚,以宁又怕开口道歉言多?语失,于是宁展率先说:“好。阿宁,让将?军跟上小与,你第三个?,景兄第四,柳姑娘第五。都没?问题罢?”
“没?问题。”
“是。”以宁搀着公孙岚,前?后?进入暗道。
景以承悠远的呼唤自深处响起,示意?一应无误。
柳如殷堪堪碰到灶台,便听宁展于身后?发问:“柳姑娘的病,可好些了?”
“好多?了。”柳如殷把住入口边缘,低头?道,“多?亏与妹妹关照,也多?谢殿下一路海涵。”
“阿宁呢?”
柳如殷眼睫忽颤,侧首笑问:“什么?”
“没?什么。此际暗箭难防,”宁展也报以微笑,引手向暗道,“柳姑娘快请罢。”
密道狭长且幽暗,爬到后?半部分,景以承精神恍惚,完全?凭着动作连贯麻木地重复手臂交替。盯着前?方渺小的光点逐渐放大,他如获新生,尽管有宁佳与在出口接应,还是免不得腿软,“诶哟”一声要往地面栽。
“景公子。”宁佳与猛捞住景以承,将?人送到榻边,递上适才备的茶水,“还好吗?”
景以承半倚半坐,笑颜虚弱,颔首接来杯盏,再无余力答话?。直至应对密道同样费劲的柳如殷走到近旁的榻前?,他这才恢复精神左右张望。
四周白色居多?,除却照护公孙岚的以宁,和守候出口的宁佳与,其余三人皆是一身一榻,相互间以过道相隔,过道中央垂着捆绑随意?的粗布。榻前?各设四方小案,空气?里苦涩隐约。
惊诧之下,景以承不自觉呼出内心猜想。
“阿宁,这不是我们?初到汴亭那日来过的医馆吗?!”
“是的。”宁展自密道口落脚,含笑谢绝了宁佳与的援手,从容答道。
“难道此处和客栈都是青”景以承飞快瞥过公孙岚,改口道:“都是元兄的地盘?可那位管事的大夫分明连阿宁也不认识......若是为曹舍做戏,老人家演得未免太逼真了!”
“并?非是做戏,医馆亦非我所有。即使少君画像遍布七州,经过无数格调迥别的丹青盛传,总与本人的相貌各有出入,故手下的人未必能确定我究竟是何模样,更莫说个?个?识得阿宁的脸了。有因公时常碰面,对阿宁印象深刻的,反之亦然。”宁展道,“但南行之前?,老人家的确不曾见过我和阿宁,就是见了,恐怕记不住多?少时日。”
“那这密道......”景以承看?着宁展,像是在问这通向医馆的道路,是否对医馆的主人也秘不可宣。
“机关是旧物,密道则落成?不久。起初机关是通往客栈正下方的密室,而适才按动那三处,便会通往此地。”宁展兀自倒了杯白水。他目光回?应景以承,转手将?水递给了宁佳与,“景兄不必顾虑,老人家知晓密道的存在。”
宁佳与怔怔接下面前?的木碗,思及宁展方从暗道出来一个?劲忙着说话?,该比她更急需茶水醒神解渴才是。她抬高木碗,对宁展说:“殿下先喝。”
宁展奇怪地瞧她一眼,也抬高提壶,道:“这不是还有么?”
“什么又没?有了?”
几人闻声扭头?,则见手臂枯瘦衰迈,探入此间,泛黄的挂帘徐徐掀动。
“今日怎的......来这么老些人。我认得你,你不是病着呢?你和他们?,都是替竹子挖路的?”
来者恰是医馆主人,老人家显然耳力欠佳、记性?也一般,记得数日未见的宁展,却将?同天打过照面的宁佳与等人忘得干净。此刻逐个?打量占据病榻的陌生脸孔,拽着宁展问话?。
“老人家,路挖好了。”宁展指暗道出口,再从怀里取一块牌子与老者细瞧,“承蒙多?年?不弃,晚辈便是竹子。”
景以承原以为宁展与老者乃素未谋面的旧识,然老者的视线始终难以从宁展手上移开,仿佛那块牌子才是其深交所在。
那只抚过流年?的手小心举起,细密摩挲,以拇指刻画整个?竹节雕纹。好一会,终归收了手,由着宁展把牌子放回?怀中,历尽风浪的眼里应有尽有,唯独找不到舍得二字。
“我关门去。”老者转身欲走。
“开着罢。”宁展的手掌搭上老者肩头?,“医馆,开着罢。如是官差闯进来拿人,您只当自己身受胁迫,从未与我等打过交道。”
老者拂开宁展的手,瞪着他说:“老朽要是个?贪生怕死的,当年?就不会”
“老人家。”宁展深深鞠躬,恭敬道:“请您为晚辈施针。”
“你如今行动自如,施什么针......”
老者早已看?穿前?些天点穴假病的把戏,气?哼哼为宁展切脉,不知这年?轻人又打什么鬼主意?。他无意?瞟见宁展腰后?的长剑,顷刻变了颜色。
“......你真要施针?”
“没?错。”宁展将?长剑置于小案,自觉寻榻平躺。
老者并?不多?言,扫一眼长剑便掀帘而去。
“公孙将?军,您大概有很多?话?想说,可惜间不容发,故事往后?再讲。眼下,”宁展看?向公孙岚,“我只想知道卞修远在牢房里与您谈了什么,以及许淮英的尸首在何处。”
“淮英遇害的前?前?后?后?,我都与卞世子说了。世子殿下嘱咐我,藏好淮英的尸首和许家当天送来的食盒,无论发生任何事,万不能与官府交底。他还提到,展凌君您或将?途径汴亭,即可与您达成?合作,但须得探清您的立场和实力,若此计不通,汴亭再生无望,世子和缙王......”公孙岚道,“命不久矣。届时,会有一个?名唤”
话?音未毕,老者带着扎针的布包回?到宁展榻前?。
“无妨,大夫可信。”宁展道,“将?军请继续。”
“名唤樊丘的内侍,带着某样信物去往墨川,为百姓向王太后?求兵支援,援兵则以剿匪的名义出战汴亭。至于淮英,”
公孙岚不由得多?看?几眼所谓可信的老者。
“世子殿下寝宫内的书案垫着两张花毯,翻开是嵌锁的门。州学东字宫第七间讲堂,立柜最顶层存放《临江仙摘录》的地方,有一指宽的松动,钥匙就在里边。开门后?是冰窖,尸首和所有的证据,俱蓄于此。”
宁展猜测,不出意?外,那样信物便是汴州令了。
可墨川的兵如何会听命于王太后??莫非齐王即位时,先徉王并?未将?墨州令交与其手?倘兵权在他外祖母手里,此前?何至于受禁宫中?
不过目前?最令他纳罕的,是卞修远长期留驻学宫,不会不知权奸爪牙渗透得何其厉害,竟还敢把那架直射飞箭至关重要的弩弓搁曹舍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