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拜过景以承,再拜许夫人。凌霄观姐姐像往常一样候在夫人身边不退,唯恐夫人心火复燃,偷偷扯了几下玉簪的衣袖,未果。
“那么今日多?谢许夫人款待。”景以承提袍跨过门槛,拱手道:“我?等告辞了。”
“贵人不忙走。”许夫人笑吟吟道,“方才承仁君说身边没有得用的仆从,不晓得,我?这两个小丫鬟能不能入贵人的眼?小姑娘嘛,顽皮,也伶俐讨巧呀。玉簪勤快,凌霄可人,您看?......”
本粲然以对的景以承越听越觉不妙,他简直不敢仔细琢磨许夫人的“好?意”,连连作揖婉拒,而?后不看?门前的马车一眼,拖着?以宁混入沿街人潮。
逃到回头不见?许府任何一片叶的地方,他终于气喘吁吁停下。他记得自己?分明拉了以宁的小臂,手中不知何时变成了以宁挂腰间的剑柄,眼下却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咱们......是不是......”景以承一只手顺气,一只手重新攀上小臂,“跑太远了......小与姑娘没等到我?们怎么办?”
她走得如此干脆,会在许府附近傻等?以宁眉脚一抽,瞥了眼小臂牛皮糖似的手,淡然道:“等不到人,自是回客栈汇合。”
“哦!说的也是。”景以承站直,领着?以宁继续前行,絮叨不停:“我?都?跑昏头了,小与姑娘那么聪明,兴许......对不对?那许夫人真?是热心得吓人......啊,肚子饿了,午膳......”
以宁目视前方,故技重施,迅速抽身,将剑柄塞进自言自语的景以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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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人好?意思问我?要?人?”宁佳与扬起?下巴,“为了踩死卞修远的名声,宁可把东西送到展凌君眼前,不是您干的好?事么?”
曹舍看?多?了她虚张声势的把戏,不以为奇,坦然道:“何以见?得?”
“满大街都?见?得!”宁佳与笑道,“托您的福,汴亭近来传的奇闻,我?也幸得品读。”
“哦?”曹舍不置可否,亦然笑起?来,“禹姑娘观感如何?”
宁佳与忍无可忍,嗤之以鼻:“依我?看?,通篇鬼话!真?不明白汴亭这群读书人长的什么猪脑子,竟就轻易信了那些乌七八糟的风流韵事。”
曹舍完全不在意宁佳与将他这个读书人骂了进去,态度颇为诚恳,客气地替宁佳与斟了半盏热茶。
“禹姑娘只消告诉曹某,展凌君如何盯上了许府、又想从许府那得到何物?。其余,有似我?这等的劳碌命去办,您歇在后边等信就是,犯不上跟着?费心。”
“话说得好?听。”宁佳与睨着?他,“我?不费心,届时事成分账,您这大忙人,会记着?我?的份儿?”
“禹姑娘想哪去了,此事若办得好?,我?也能在墨大殿下面?前漏个脸不是?”曹舍亲和道,“珩良君对手底下是出名的大方,这般一来,兴许曹某人往后走的路都?要?平展许多?。何来过河拆金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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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以承净过手,沿饭桌坐下,感慨道:“许尚书回来瞧见?大夫人的尸首后一病不起?,没几天便随着?大夫人去了。淮英娘子和公孙将军于同年处置了宅子,想是搬到了西街那处小屋,隐姓埋名开设私塾,唉......估计是希望由此开始新的生活罢?”
以宁正要?往宁展和靠椅中间多?垫一个软枕,被宁展眼神挡了回去。
他不劝不问,得了令就把软枕放回里间,取来热布巾为殿下擦手,也不管宁展现在进食压根用不着?自己?的手。若忽视木头脸,今夜的以侍卫称得上一句“乖巧”。
“开始新的生活未必要?隐姓埋名。变卖家舍,从丰衣足食至身贫如洗,兼之伴侣身残,重负如山倒。都?道由奢入俭难”
宁展逐次掠过桌上色香俱全的家常菜,仿佛看?的是山珍海味,独他无福消受,对“由奢入俭难”感触良多?。
“而?她甘愿如此,不肯再踏入整个许府的视线一步。许淮英这么做,必另有她非得回避旧人不可的缘故。若是说,这缘故于她性命攸关,那么常春堂的命案......二者间,没准会有直接的联系......”
冥思多?时,景以承头疼,端起?面?前的绿豆汤畅饮,半碗下肚,熄焦灭躁。他摆好?陶碗,悠悠道:“哎呀我?的上邪,真?是这样,公孙将军何苦与我?们两相为难呢?人命关天的时候,大家就不能坦诚相待嘛!”
“说白了,”宁展略显无奈,“信不过我?们。但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可以理?解。毕竟轻信于人的后果,便是夫人难以瞑目。罢了,人家一个在牢里受罪、一个在闲居苦熬的不急,我?们也得稳着?来才是。动?筷罢。”
“柳姑娘呢?她好?些了吗?”景以承看?看?以宁,又看?看?宁展,“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用膳?”
以宁没作声,将布巾挂到铜盆边上。
宁展笑了笑,宽解道:“听他们说,今日送的餐食,柳姑娘用了不少,想来静养有起?色。但入夜后屋中一直未点灯,许是歇下了。”
上房临街,窗扉半开,酒家揽客、小贩兜售,以及妇人追着?孩提归家吃饭的喧杂依稀可辨。外间四人围桌而?坐,油香伸延,此际无话,木筷相碰声格外清明。
宁佳与拢筷品尝,然嘴里除了木筷的滋味,什么也抿不出,耳畔更则动?静全无。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得熟悉的呼唤由弱及强。
“......小与姑娘?小与姑娘?小”
“嗯?”宁佳与齿间松了木筷,循声看?景以承,发觉三人的目光无一不停在自己?身上。她缓缓挪开筷箸,茫然道:“怎么了?”
好?一会,景以承也没能把宁佳与适才那幅两眼虚无至拿空气当饭菜,堪称意夺神骇的邪门画面?描绘给她听。
宁展蹙起?眉,担心道:“是你怎么了,回到客栈就心事重重的。许府有意外,还是离开许府遇上了什么差池?曹舍刁难你了?”
宁展一开口说话,以宁手里端的热粥便显得多?余了。他只得将目光重新投向宁佳与,心底盼着?话题从速收尾。
而?这些话题,景以承早就想问了。是瞧宁佳与像累着?了,他不好?再如以往那般拉宁佳与说长论短。
宁佳与从不是容易羞怯的人,亦不是心安理?得让所有人因为她面?对满桌饭菜光能看?、不能吃的人。
“我?能有什么事,”她早膳后再未进食,却放了木筷,“没胃口罢了。你们吃,听我?说就好?。”
第119章 千里 许淮英站在这里。
宁展吐下漱口的茶水, 由着以宁替他擦净嘴角,看着宁佳与道:“曹舍和许夫人之间有猫腻?”
“只是怀疑。”
宁佳与讲得口干,正伸手去端绿豆汤,腹中又?是一阵反胃。她绕开陶碗, 倒了杯白水作饮。
“按之前商议好的, 我和曹舍说?, 殿下因郑将?军想到恩师,再因恩师想到许尚书及其千金。至于殿下要从许府查什么, 我这身份该被防着, 即道不知,他也未曾有异。观曹舍对我们突然造访许府的态度, 有仓促,但从容更多,就像许府完全在他掌控之中那般,不怕我们追查。”
“可?......若许府为曹舍所控, 公孙将?军又?让我们去许府探问?淮英娘子的遗体, 遗体不是理应在曹舍手里吗?然则曹舍之流近日大?做文章, 却是碍于他们并不知遗体下落, 眼看命案那条路短期内行?不通了,这才另费周折啊!”景以承拿笔使劲戳了戳脑袋, 眯眼盯着自己满册墨迹,“如今鸦飞鹊乱,我字都要认不清了!”
“认不清就放眼睛歇歇, 不急这会儿。”宁佳与笑着拍两下他的小册, 一瞥眼,便被两行?并不起眼的小字吸引。
那似乎是景以承随手所记,他与宁展的无心闲谈。何谓随手, 何谓无心,即是任谁看都会奇怪这两句话有什么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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