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一团白花花的虚影以迅雷之势掠过宁佳与肩头,蹿进屋内,转眼?立定她身?后,俨然是个体态轻盈而英挺的大活人。
宁佳与拭去面颊痕迹,回身?抵着窗沿,嫌弃的语调隐有笑意:“你?怎么来了。”
“天高任我飞。小与姑娘‘日理万机’,有闲心管我呢?”
“也是。”宁佳与哼笑两声,“我哪里管得不辞而别的鸟儿?。”
“那我走了。”暗处人影作势动?身?,却注意到宁佳与脸上?逆着月光的浅痕,他愣怔道:“......你?哭了?”
“没有。”宁佳与抬起手背胡乱搓了自己一把,道:“白歌,你?先别走。”
白歌是装满一肚子揶揄人的话来,怎奈宁佳与见了他不打不骂,而是现下这番古怪反应,也不晓得是遭欺负受了委屈,或是因?着别的什么。总之,那肚子话,他讲不出口了。
半晌无言,他硬着头皮问:“知道错了?”
“别贫。我是有事想,”宁佳与顿了顿,“拜托你?。”
拜托?此女以往对他不是“喂”就是“小子”,几时客气?过?白歌心里怨。他凭借微光拣来张圆凳坐,没好气?道:“又惹了什么事?行了,不用你?说,想也知道,与你?沾边的准没好事。”
“......总之不是坏事。”宁佳与扫他一眼?,提下巴道:“你?帮不帮罢!”
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宁佳与横起来,他又不痛快。白歌难得忍耐,道:“你?讲,我听听。帮不帮的,看心情。”
“我想,带走小时候做的袖箭,应当在庄子里。我屋子外间那个上?了锁的木箱,你?没忘罢?钥匙藏木箱垫的线毯下边了。能不能替我跑一趟,顺便”宁佳与近前几步,掏出怀中信函递与白歌,“把这信给师父?”
照平常,白歌定要怒骂宁佳与真拿他当信鸽使唤。他接过信函,抬头问:“只?有给师父的信?”
白歌的手肘打直再曲起,腰侧的玉剑也跟着晃,剑鞘衔接处溢出些模糊的血腥味,宁佳与终于意识到对方缘何而来。她是拍拍马屁越上?了新船,白歌却没理由彻底离开渡口。
她如今委实不知如何面对旧友,何况写信呢。宁佳与摊开掌心,装傻道:“多一封信,那不是给师兄多一份累赘嘛。”
“少来。你?就是不”
不存良心?不讲义气??白歌也没想好说什么,终究转了话锋。
“不肯在旁人身?上?花心思。”
“你?不送还我,”宁佳与朝他伸手,“我自己送。”
白歌直起脊背,道:“你?要回慈幼庄?”
她下意识要呛人,但......好歹十年的情义,日后聚少离多,剩下几回面可以见?
“回,不是现在回。师父之前在我包袱里放了块儿?云枢茶楼的牌子,”宁佳与拍拍心口的硬物,煞有介事道:“通讯鬼才?不愿帮忙,我自己跑一趟无妨。可汴亭城没有师父的茶楼,师兄晓得的,想托人送信,要么披星戴月骑四天马,往北赶回步州境内;要么出汴亭城往南,到织锦城去,这条路不算远,就是一来一回折腾。唉......这斜对角还住个难自理的病患,不知能不能撑到我”
“得得得。”白歌懒怠关心病号是何许人,一掌拦住宁佳与的脸,打断道,“小小年纪,比师父还絮叨,怕了你?了。”
汴亭城内没有云枢茶楼,听雪阁还是好找的。问题在于她已与旧主分道扬镳,不好腆着脸上?门调人家的手下。
白歌不一样啊!别看脸上?一万个不乐意,实则没有哪件事不依她。
宁佳与以为因?着她的取舍,白歌与她此便疏远了,到头来,却是她看扁了彼此这十年。白歌待她和师父如至亲,她也不该只?把师父当自家人,多余客气?反而是亵渎往昔至今朝千里不变的相知缘。
宁佳与指着他手里的信函,笑嘻嘻问:“送?”
“送。不送我岂不是白来了。”白歌利落收信,不看宁佳与,又说:“纸......呢?”
宁佳与听不真,弯腰侧耳问:“什么?”
“那个碎了的风筝,”白歌慢吞吞道,宁佳与鬓边的碎发近在眼?前,“你?不要了吗。”
宁佳与这才?想起,被自己遗落十年前的,不止一副袖箭。
“带不走的......就留那儿?罢,若是散在包袱里与我四处颠簸,不知能有几片完整图样。届时,回庄再见。”
一时寂然,宁佳与的吐纳隐约可闻,白歌气?息涣然。倘视盲,仿佛自始至终皆是她在喃喃自语,他人从?未来过。
“对了白歌,你?还没告诉我,你?来”
白歌往旁边的床上?抛去件物什,即刻向窗口走。
宁佳与循着影的弧线一捞,把东西?捏手里瞧。
竟就是慈幼庄那副袖箭!
“白歌!”她转身?低唤,面朝后背漆黑的白歌,问:“你?当年,为什么砸我做的暗器机关。”
白歌身?形微僵,却是头也不回,撇下回答便化作他来时的模样,坠着那沉甸甸的玉剑,振翅远飞。
“看不顺眼?,就砸了。”
宁佳与屏息靠近窗沿,小心拾起上?边宛若轻舟摇漾湖泊的两片白羽,乘着流光检验,与白歌从?前跟踪她所暴露的那些破绽并无不同。
她取掉支撑的棂条,阖起窗扉,嘟囔道:“真是,仗着那对翅膀,大门都不走了......”
早年,白歌在她看简直不能更讨人嫌,她为着报仇也没少给白歌下绊子,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乖孩子。后来双双入阁,见身?边的碎嘴子阴魂不散,二人稀里糊涂同仇敌忾了。尽管平日依旧是该吵架吵架,该干仗干仗。
迄今,宁佳与不理解白歌究竟因?何将她视作眼?中钉百般刁难。但她知道,这只?横冲直撞的鸟儿?也难免辞不达意。
第109章 钉刺 “殿下那日,是真心想杀我罢。”……
“师父!”韩雨气鼓鼓站在桌上, 指着那堆自己一怒之下推掉的废柴,“您管不?管那臭小子了!瞧他?干的好事!”
“喔唷我的宝贝雨儿先下来,下来师父给你做主!”
李施被“他?干的好事”挡在外围,连连招手。
“你站那么高, 师父心都要跳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