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忘了,她与宁展一路吵嘴吵得光凭眼神就?知道对方在骂什么。
宁展两眼一眨,直截点明了宁佳与的心声。
“当然?,我?不是正人君子?。只是与姑娘这?般聪明,按说不难料想?步千弈的小动作,不消我?提醒罢?”
宁佳与唇齿微张,熟悉的不安逐渐涌上。这?心境,和宁展在景安主动寻她开天窗、说亮话时几无二致。
值得宁展如?此?,怕又是件要紧的麻烦事?。
“展凌君此?话何意?”
宁佳与装痴作傻,试图用另一番说法混淆过去。
“这?世上谁对谁生?了怨气,迟早都得撒出去,不过是早晚问题。青哥哥恩怨分明,他?想?对谁怎样,大家看得明白。展凌君何必针对我?一人?”
宁佳与顾左右而言他?,宁展却不急拆穿,耐心道:“与姑娘言之有理。可?问题就?出在,究竟是谁先对谁生?了怨。是步千弈先对周连心存不满?抑或是,周连先对步千弈暗怀怨愤?依我?看啊,都不是。”
宁佳与欲言又止,游移半晌,索性随着宁展说:“那展凌君以为是什么?”
宁展肘抵桌案,好奇道:“与姑娘对那位寻芳楼前使软剑的内宦,根本没有下?死手罢?”
他?神色无比真挚,仿若诚心向先生?求学问道的小弟子?,哪有多少坏心眼儿?好像先生?点一下?头,他?便能向同窗显摆数月。
宁佳与不置可?否,只道:“何以见得?”
“银骨扇里的针,并未留毒,与姑娘还将至关重要的一针扎在上星穴。”说着,宁展碰了碰自己的额前穴,羡慕般道:“他?要杀你,你却只让他?睡了一觉。那人心思可?憎,倒真有福气,得了小与姑娘的怜惜之心。”
宁佳与立刻捉到了宁展的破绽。
她不着痕迹地压下?唇角,沉声质问:“是以,展凌君取走我?的扇子?整整两日,就?是为着研究里边儿的针是否有毒?”
“......啊?”
宁展手肘一滑,原本神气十足的脸窘迫地挨着腕。
而宁佳与面?对宁展不断袭来的坦诚和好意,终于可?以少一丝愧疚。
她趁势抽出银骨扇,缓缓抚开扇面?,惋惜道:“可?怜我?的小扇子?,寄人篱下?不说,竟还要以自己的秘密去交换这?身靓丽新衣。”
“不是,我?......”宁展不自觉捏住右耳垂,“你的针是否有毒,我?在城郊客栈就?试过了。取走你的扇子?,就?只是给它换新衣。”
“哦?怎么试的?我?依稀记得,”宁佳与两臂抵住桌沿,乘胜追击,“当时那几针并未命中殿下?你。”
宁展此?番还有生?意要同宁佳与洽商,若能成,用些目前来说不足轻重的事作代价也无妨。
“......客栈掌柜,是我?的人。你走后,他?验了留在房中的针。”
这?是宁佳与鲜少错过的关键,权因宁展和掌柜的反应无不真切,连素来木讷的以宁,彼时表现都异常逼真。
“你们在大堂争执不下?,又到借口我房中商讨什的细作和布防图,全是要试探我??”宁佳与神色诧异,“你落我?下?风,也是想借口引我去宁府?”
“是......也不是。”宁展沉住气,坦然?道:“与姑娘身手自然?了得,我?没有刻意输给你。只是你用巧劲儿,几招之内,虚实难探,暗器难防,剑还给你一声不吭折了。左右你接近青竹阁另有目的,不如?打开大门,放你进来,届时”
“停停停停!”宁佳与旋即抬掌,“展凌君那些歪心思,就?不必与我?一一交代?了。冷不丁让我?这?外人清楚那许多内幕,我?今日还能活着走出膳堂么。”
“与姑娘先前还说,你我?二人是同甘共苦的伙伴。”宁展轻轻挪开宁佳与格挡视线的手掌,“眼下?又把?自己当外人了?”
“我?”
“说起寻芳楼那日,与姑娘尚且算是青竹阁中人,若不想?露马脚,在我?身边得有十二分小心。可?你亦然?不顾我?作为掌阁的指令,”宁展道,“擅自出手,帮了以宁。”
宁佳与讪讪收手,含糊道:“我?是担心以宁兄自顾不暇,墨姐姐......”
宁展当初为了以氏不计后果地得罪景安王后,就?绝不会将以家姐弟的生?死置之度外。
场面?观之凶险,他?有把?握不出手,便是看清了在场皆是迎柳阁的小喽啰,且迎柳隐士精弓弩而不善刀剑。人多势众,于以宁却不成问题。
“是吗。”宁展清声打断,“与姑娘见识过阿宁的身手,不止一次。再者,你也是暗阁中人,会不知迎柳阁不善近战?”
宁佳与默然?。
她当然?知道,然?而刀光剑影里,岂止不善近战的迎柳阁那样简单?
“是了,你的目光全在那宦官的铁莲衣下?,如?何看得见在场的旁人呢。那铁莲衣下?的黑靴,”宁展往椅子?上靠,瞥一眼桌下?,“和与姑娘这?对,很是相像啊。我?竟不知,你们听雪阁还收太监?”
宁佳与徐徐抬眸,平淡道:“他?是周连亲信。”
步千弈自幼就?不乐意出席些个大大小小的筵席,因为实在烦闷。诸如?七州大典这?类步长微没法代?为推辞的,他?只好邀雨妹妹一同前去。
全靠韩雨时不时与他?说说话,他?才不至于当着诸王百官显出“抄别家满门”似的冷脸,步长微也就?对他?把?来路不明之人带在身边视而不见了。
待韩雨,步千弈可?谓无话不答,故各式各样的宴会俨然?成了韩雨的认人学堂。
一来二去,宁佳与想?不留意到周连那位事?必躬亲的心腹都难。
步千弈掌阁前,那人不是隔三差五出入听雪阁替周连通传微王口谕,就?是将久留慈幼庄误了时辰的大殿下?请回王宫。
“周连亲信?那景泰不会没见过他?的脸,我?也该对他?有印象才是。”宁展神情专注,犹豫道:“他?易容了?”
“正是。”宁佳与颔首。
易容假面?做得极细致,若非那双宁佳与再熟悉不过的黑靴,她未必能认准对方身份。
“纵然?如?此?,他?何以持有听雪阁的配置?莫非,周连将人塞进了听雪阁?一介内宦,插手暗阁,”宁展若有所思,“步千弈竟然?忍了周连这?么久。”
他?说得含蓄,但字句皆是对步千弈如?今才对周连动手的难以置信。
毕竟天底下?背着千钧重负者,没几个不疯魔。或于片刻,或于僻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