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元叶并非有心与旧故断交,而是掘地三尺,寻不到李施的?踪迹。
李施则高卧山庄,做起了见天儿看小娃娃写字、打拳的?暗阁主事。山上清净,正好?她无意听人议论外头的?变化,尤其元家,连知悉自己病故的?消息都是靠步千弈转达。
听雪阁及步溪王室了解李施的?忌讳,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元氏。
致使墨川王后待产、文怀长郡主和亲、嘉宁大殿下出世,她皆是略通其事,不晓其人。
是以,李施没?料想墨星徉真让元叶成了王后,同?样不虞失联多年的?故交尚在?人世。
“晚辈听闻,太保与外祖母从前关系甚睦。太保隐逸多年,”宁展语速渐缓,恂恂试探,“不打算与外祖母通个书函、报声平安吗?”
“小鬼懂什么。”李施瞪着宁展,反唇相稽:“你们元家专生?无情人,我不与她往来,她也未必记着我。”
宁展会心笑?笑?,眼下这境况,他多半是赌对了。
“物是人非,可?即便世人忘了太保,外祖母却将昔日情谊念得清楚。”
李施脸上写着不信,狐狸眼凌厉冶艳,直勾勾审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
怎么看怎么不像元叶。
宁展长吁一气?,煞有介事道:“太保不知元家有了孙辈,更不知外祖母每日去一趟元氏宗祠,对着您的灵位诵经祈福......”
李施不经意咬破下唇,熟悉的?咸腥自舌尖沁入肺腑,终究耐不住埋了几十载的?好?奇心。
“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李施对元叶的?记忆,停留在?对方及芨那?年。
汴亭元氏代?代?书香,不屑于趋炎附势,亦不为功名利禄低眉。元叶相貌平平,却?是一等一的?才女,然而她年方及芨,便说什么都要在?那?烽火连天的?战时去往墨川。
嫁与徉王。
这般“恨嫁”作派,外人观之尚且是变古乱常、自毁名节的?不正之风,可?素有清誉的?元家一声不吭默许了。
天下文人无不为堕入泥潭的?元氏惋惜,都道元叶是为着攀高枝而一意孤行的?不肖子孙。
李施不以为然,只?觉她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傻姑娘。
任李施如何劝留,甚至急得?呕血,元叶仍带着众仆从毅然决然离开了家,走向战火。至于元叶往后的?景遇,李施一概不晓。
墨川于持续十三载的?两州大战中?主动请降,但徉王起兵强攻嘉宁是七州百姓亲眼目睹的?事实。
说白了,那?是谋反。
饶是烽火平息,墨星徉业已病故,当初奔赴乱臣阵营的?元叶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施不能细思。
“不太好?。”宁展摇头,如实道,“晚辈与母亲身在?嘉宁,无从时时守在?外祖母身侧尽孝。七州近来动静无常,如两州战事再起,外祖母定会成为墨川要挟嘉宁的?筹码。”
“你这是......”李施狐疑地睨着宁展,“为元家向我求援?”
“晚辈正当年,没?有让您劳力的?理。太保既称‘展凌君’,想必对日前之事颇有耳闻。此行南下,晚辈是为各州敬令来。若要七州长治久安,”宁展恺切道,“须得?让天下归心。”
李施听出了宁展不知天高地厚的?欲望。
她目光如电,毫不留情道:“琛惠帝身故,人人都敢越过帝号指着姓骂他,这并不意味着人人都能做统一七州的?宁琛。便是他的?亲孙儿,也不必痴心妄想。”
“太保误会了。晚辈若‘有幸’与琛惠帝对话,亦然是道不同?,”宁展拎着瓷盖拨去茶沫,似笑?非笑?,“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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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殷的?手艺不比各地宾客似海的?食肆,但破天荒合上了宁佳与的?胃口,以致宁佳与每个菜都要翻来覆去轮着吃几口,唯恐偏心了哪道美味。
景以承堪堪踏入宅邸大门,鼻尖还飘着喷香的?大米味儿,料想一准是柳姑娘备好?了饭菜,遂捂着肚子大步流星往内院走。
焉知他一进膳堂,直被屋里冲天的?辛辣呛得?泪花盈盈。
过去七日,宁佳与不见人影,宁展又忙得?脚不沾地,饮食起居尽不在?此,这大宅子便仅剩景以承、以宁、柳姑娘三个朝夕相对。
冷清是冷清了点儿,两个不精烹调的?小子却?实在?走运,在?饭桌上把柳如殷夸得?天花烂坠,明日还能大饱口福。
先前,柳如殷一贯是做嘉宁及景安的?清淡口味,今次这满桌红通通的?辣子难免吓得?景以承脚底打滑。转眼再瞧有滋有味的?宁佳与,他都想替人捏一把汗。
“景公子,快别站着,来尝尝我学的?新菜式。”柳如殷起身招呼景以承,目光则完全无法?从宁佳与身上挪开,十分满足。
景以承几欲摆手婉拒,不防身后风尘仆仆的?以宁一回来便顺手把他带了进膳堂。他神?智犹在?原处,身子已在?满桌呛眼的?辣子前坐定。
以宁若无其事,替缓步进屋的?宁展拉开木椅。
宁展是根生?土长的?嘉宁人,平生?半筷子辛辣没?碰过。见红油爬了好?几盘子,茶楼内无比自持的?展凌君也禁不住抖眉梢一颤,硬着头皮落了座。
“柳姑娘......”景以承提了筷箸,久久下不去手,“你辛苦了。不过,这些菜你是跟谁学的??”
柳如殷单看宁佳与吃得?欢,并未察觉其余人对这桌新菜式的?排斥,笑?道:“跟那?位大管家学的?。”
宁展口型作“嘁”。
就说异常挑嘴的?宁佳与这会儿怎么头也不抬,筷箸使得?比轻功熟稔。来来去去就那?两样偏好?,不是冰甜就是辛香,到头权让步千弈拿捏了去,没?劲。他腹诽道。
以宁亦不胜辛辣,却?不想辜负柳如殷的?好?意,故小口吃得?含蓄,复而异常大方地往景以承碗里添菜。
景以承正要推却?,奈何以宁为了让他吃菜,竟摆出那?套他最不能回绝的?说辞:“兄长辛苦,得?多吃些。”
景以承烧得?细汗涔涔,一时猜不透以宁的?用意。
辣子被二人“兄友弟恭”解决了小半桌,以宁方才换回寻常口径:“景二殿下,微王为何频频寻你去宫中?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