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二奶奶也不想多提伤心事,今日早予安过来也是有话要说的,便岔开了话题:“安儿,昨天予争和那姬邵康之事,二奶奶并未开口,你可有怨二奶奶?”
昨日虽说予二奶奶并未开口,但在予安心里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今日予二奶奶这么一说,予安却觉得予二奶奶话里有话。
于是谨慎的回答:“此事是予争和那姬邵康挑起,与二奶奶有何关系?侄孙怎么也怨不得二奶□□上。”
这回答就是旁边的予二伯在一旁听了都觉得没什么错,可在看到予二奶奶表情有些落寞的时候,予二伯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替予二奶奶说句话,却被予二奶奶给拦了回去。
予安看到两人的举动,心里有些疑惑,还没等问出口,予二奶奶就把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叹了口气:“唉…安儿到底是懂事了。”
予二奶奶年过六旬,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叹气时的样子着实是让人不落忍。
不过予安那话说的也并不过分,愣是没想出来予二奶奶是为何叹气。
倒是柳淮絮想到了一些什么,抿着嘴表情颇有些严肃。
“年前的时候请大夫来过一趟,说是时日无多了。”
予二奶奶的话没头没尾的,予安和柳淮絮听了都是一惊,赶紧回头看向予二伯,予二伯紧绷着脸,但还是点点头,声音沉重:“去年上秋母亲在炕上卧了一阵子,后来好转就以为没事了,可冬月时突然又躺在了炕上,母亲不想让你们知道,守在炕前的就只有我和你大姑,后来母亲…开始竟说胡话,我就让你大姑在丰源村叫了大夫过来。”
“大夫说…说…你二奶奶的病已入骨髓,怕是…怕是难熬过下一个冬日了。”说完最后一段话,予二伯声音有些哽咽,伸手抹了一把脸,头也不回就从屋里出去了。
予二伯走后,屋里静的吓人,予二奶奶见她们神色都不太对劲,便安慰起她们来:“我年纪大了,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不用为此忧心。”
虽说没太多感情,但予安对这事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尤其是见予二奶奶反过来安慰她们,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张了张嘴就有闭上了。
旁边的柳淮絮也一直皱着眉,她更接受不了予二奶奶突然病的这么重的事实。
“今日叫你们过来,不只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事,而是有些话和东西要交代给你们。”
两人听了予二奶奶严肃的语气,也都收起了难过的表情,双眼看着予二奶奶,听着她开口。
“昨日的事,我不开口就是想看看安儿会如何应对,安儿是我的侄孙,争儿同样也是,可说不偏帮哪一个,我自己都是不信的。”
“我身为家主,有时也不能全然按照自己想想法来行事,你四姑一家多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争儿往后还有可能考取功名,族人向来对她都是高看两眼,若是我那么明目张胆的护着你,反倒是会让你更受委屈。”
予二奶奶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甚至还有些悔恨的意味:“从前我是想着,你不懂事些也没什么,最起码家主之位我还坐着,有我在的一日,我也就能护得了你,可如今我这身子…”予二奶奶顿了顿,略过她自己的病,又开口说:“安儿现在比我想的还要有出息,所以现在这些想法也变了,既然无法一直护着你,倒不如…”
予二奶奶表情一凛,问道:“安儿可愿意坐这家主之位?若愿意,我和你二伯必定全力助你。”
予安怎么也没想到,予二奶奶话音一转竟然转到来这里来。
她从没想过要坐什么家主的位置,如今生意越做越好自然是更不想的。
予二奶奶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不想,也没有多少失望之意,甚至都在她的料想当中。
“你有出息,能走出这泽源村和予氏宗族自然是好的,可安儿往后在外凡事都要小心,二奶奶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什么。”予二奶奶说完这话有些落寞,是为自己垂垂老矣无能为力的落寞,予安看着有些许动容,拉过予二奶奶的手刚想开口,却见予二奶奶挥挥手,喊了一声:“老二,你进来吧。”
予安和柳淮絮一起向外面看去,见予二伯端着个锦盒走了进来,放到几人面前,予二奶奶示意予二伯打开。
予二伯把锦盒对着予安和柳淮絮二人缓缓打开,然后便退了回去。
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堆银钱房契和一个金锁。
“这里一共有五十两,二十两是你祖母给你留下的,铺子是你祖母在世前几年在县城买的,这几年的租子钱一直是我帮你收着,差不多也有二十两,不过从去年开始那铺子便一直空着,你若是想做什么正好可以拿去用,”
予安的眼神在锦盒上扫了一眼,目光定在那多出来的十两上:“二奶奶这十两是…”
“剩下的那十两,是我给你的。”
予二奶奶把东西从锦盒里拿出来交到予安手里:“想到往后你在县城生活,二奶奶不放心,便多备些银两让你傍身。”
予老夫人留下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予安实在没有理由还要收予二奶奶这十两,推据着说道:“二奶奶这十两您还是留着吧…”
予二奶奶却很坚持: “我年轻时受你祖母恩惠,如今你祖母这一脉只剩下你和予栗了,二奶奶岂能坐视不理?这十两银子不多,但多少能够帮到你们。”
尽管予二奶奶如此说,予安还是十分抗拒这十两银子,予二奶奶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若十分不愿意,那这十两银子便当做是给予栗吧。”
说起予栗,予二奶奶有些自责,垂头道:“从前我对予栗庶女的身份有些轻视,可如今看来确实是我错了,甚至错的离谱。”
予安还小的时候,予二奶奶向来是看不上予栗的,甚至想过能够对予安助力的多半会是予松,予争等人。就好比她对于予老夫人一般,可如今想来却是大错特错。
更重要的是人心。
想到往后能帮衬着予安的人唯有予栗,予二奶奶还是十分的不放心,便又想到一个人来,想到能多一个人帮助予安,予二奶奶的表情好看了一些,笑着说道:“安儿,你大姑二伯年纪大了,家里的人也未必对你有益,你往后可以跟你六姑多走动走动,且你们年纪差距不大,想来也能聊得来一些。”
予家六姑,算起来跟予安的是关系更加亲厚了一层,毕竟是予老夫人亲庶弟的孩子,予安记得这人,不过却没太印象,如今予二奶奶提起,予安便想起上次予四姑那时的事儿,予六姑此人确实性子挺好,便点点头应了声。
聊完此时,予二奶奶便把目光放在了柳淮絮的身上,方才她与予安说话时柳淮絮一言未发,只是淡淡的看着,予二奶奶知她话少,但都是听进去了的。
予二奶奶也算是看她长大的,对她也多了怜爱之心,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然后问她:“有件事,二奶奶藏在心里多年,如今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说完话予二奶奶从锦盒里拿出金锁,交到了柳淮絮的手上。
刚才看到这金锁时,柳淮絮便觉得有些熟悉,如今听了予二奶奶的话心里更是有些了然,她低下头眉头紧锁的看着,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予二奶奶见状,心疼的说道:“孩子,你从小在予家生活,不管是你祖母还是我都把你当成了予家的孩子,可说到底…”你毕竟不是这话,予二奶奶没说出口,而是看向柳淮絮手里的金锁,叹口气说道:“如今你长大成人了,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该你自己拿主意。”
柳淮絮仿佛知道予二奶奶下句话要说什么似的,有些紧张的握着手里的金锁,抬眸看了予安一眼,予安也猜到了一些,站到了她身边去,从后面微微揽着她。
原文中对柳淮絮描写几乎是没有的,只把柳淮絮如何来到予家的事交代清楚了,现在予二奶奶要说的事予安也一无所知,可看这事绝对是另有隐情的。
两人如今心意相通,柳淮絮的事自然就是她的事,予安揽着她宽慰道:“没事的,无论怎样我都跟你一起面对。”
听了予安的话,柳淮絮放松了些,紧握着的手也渐渐松开。
“二奶奶,您说吧。”
予二奶奶眼神飘远想起曾经的往事,淡淡的开口:“当初你娘亲带着你来予家时,这金锁就在你的身上,是你娘亲去世前亲手把金锁摘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