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嘛,下去?罢。本官接下来?要审讯相爷,轮不到你来?看,若不满,就让沈闻习来?与本官说话?。”
牢头冷冷说了?句听令,退下去?了?。
嵇临奚眉头舒展,对已经衣着整洁的王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临奚知道义父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能入口的饭菜,请罢。”
而后手支在下巴上侧头,一脸地毫不在意,仿佛王相就算此刻咬舌自尽,他也不会阻拦半分。
香气钻进鼻子里,王相嘴里分泌出大量口水,他幽暗看了?嵇临奚两眼,忽地抓起碗筷,对着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
嵇临奚余光见他如此,从怀中摸出黑玉棋,不住地摩挲着,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个人一无所有饱受折磨觉得无望时会想着死,可当?给了?他一些东西,让他觉得有盼头了?,他便?不会想着如何死,反而会想着如何活。
对于小人而言更是如此。
饭菜的香气飘了?很远,不管是辣炒牛肉的香气,还是辣子鸡臭豆腐乳的香气,又或者蒸鱼的清香,都传得很远,其它?牢房被关押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双手握着铁栏,口中口水从嘴角流出也不曾察觉,更有的伸出舌头来?舔这香气。
都是些平日里吃惯山珍海味的富贵官员,在牢中待了?这么久,眼下的气味,顿时让他们梦回昔日骄奢淫逸的时候。
王相吃到腹中抽搐疼痛也不肯停下,直到看到他餍足的神色,嵇临奚这才轻笑开口,“相爷可还满意这顿饭?”
王相擦了?擦嘴角的油,冷笑回他:“想用一顿饭来?撬开本相的嘴巴,嵇临奚啊,你还是嫩了?点。”
嵇临奚笑意不变,“本官也是奉陛下的命令办事,义父啊,我虽投于陛下,可你对临奚的恩情?,临奚也不会忘记,今日你便?好好休息罢,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来?新?的被子,明?日一早,亦会有好酒好菜相送,报完相爷的恩情?,临奚自会将这种苦差事交回给三司手里,到时义父要如何做,就与本官没什?么关系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叫来?牢头,一番吩咐,牢头露出愤愤之色,只嵇临奚将天子之令拿出,他不得不听命点头。
见嵇临奚就这么离开,没有半点审讯之意,王相眼中浮现疑惑,但?随即更充满警惕。
嵇临奚绝没有那么好心来?报恩,对方所做之事全是恩将仇报,眼下又怎么会大发善心?
此时若想自杀,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只王相却丧失了?之前自杀的勇气。
一连三日,嵇临奚皆是每日来?探望一次王相如何,哪怕询问也只是敷衍了?事的问几句,随意做个记录,让人好吃好喝的招待就走了?,对其它?关押的官员,他没有半点审问的意思。
等到第?四?日,王相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嵇临奚到底想要做什?么。
嵇临奚坐在椅子上,埋头拿着两根短棒针专心地织手衣。
现在朝中最主要的是官员整治与官员填充,这个是沈闻致负责的,再然?后就是三司联办的这个案子,他一个闲暇的工部尚书,有的是时间慢慢打发。
不能再与殿下每时每刻每分的相见,为解思念之苦,他也只能不断学些新?的手艺,没有什?么比给殿下做东西更能解思念之苦打发时间的了?,只要想着最后东西会落到殿下手中,挂在殿下身上,殿下还能夸一句心灵手巧,他就觉得见不到的时间里不再那么难熬了?。
听到王相的询问,嵇临奚吹吹毛线,头也不抬,“本官想做什?么,之前不是已经给义父说了?吗,报恩而已呐。”
“之前不报,却想着现在报么?”
嵇临奚揉了?揉自己的喉咙缓缓嗓子,“义父着相了?,既是报恩,何需计较早晚?”
“毅儿是你害的,当?初是你算计的他,才令老夫推你为探花郎,益幽两州之事也是你告诉的安妃,蓬子安更是你策反的,你为太子做了?这么多,现在眼前大好的立功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却要报恩?可笑!”
“不然?呢?”嵇临奚将编织的手衣抬起来?欣赏,“本官做再多也远不如沈家两位清臣,付出一切,殿下只任我为工部尚书打发,没做些什?么的沈闻致确是吏部尚书,那我还努力些什?么呢?”
听到这里,王相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神色几乎畅快到扭曲。
嵇临奚低头,牙齿咬住毛线。
噔
毛线断了?。
“本相早就说过!嵇临奚,你忠心太子没有什?么好结果!早晚有一天和本相是一样的下场!”王相凑到嵇临奚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又兴奋,又癫狂,“狡兔死,走狗烹,我是那只兔,你却是那个走狗”
“他现在将你任命为最无权势的工部尚书,不过是碍于你立了?功不好杀你,要不了?多久,太子他就会给你这只狗安上一个罪名,烹了?你!”
嵇临奚脸颊微红片刻。
“走狗”与“烹”,用词极妙。
他就是殿下一个人的走狗啊,烹先小火慢慢钓,再大火来?回翻炒,烹完了?,不就得吃进进那两片桃花般粉润的唇瓣里了?吗?
看在这两个词的份上,他可以考虑让对方死得没有那么痛苦一点。
第223章 第 223 章(二更) 嵇临奚,你怨……
“这就不劳义父忧心了, 临奚尚有?自保的能力,再不济,临奚也?不会落到和义父生不如死的下?场, 介时给陛下?求个痛快,也?不是不可以的。”
王相阴冷盯视着他。
嵇临奚收好手衣揣踹, 起身笑了一声:“陛下?只让我协助此?事六日, 今日是第四日, 义父还可还再享两日清福。”
走到铁栏外,他想?起什么, 回头笑盈盈道:“对了, 公子?还在明王手中, 等义父离去,临奚也?会尽最?后一份恩情,送公子?陪义父一家团圆, 如此?一来,临奚的恩也?就报完了,义父在地下?,可千万不用谢我。”
说罢,牢房外等候的随从为他披上披风, 他脚步轻快又走了。
王相的目光从他的身上, 死死落在他身旁的随从上。
……
……
朝中德高望重未受波及的几个老臣还有?几位年轻未来前途无量的新臣正聚集在一起, 与楚郁共同商讨替代丞相一职的新权政机构。
楚郁早就有?了构思?,要商讨的, 也?不过?是名额的设置与划分, 负责的事项,以及挑选入权政机构的方式。
他撑着额头,微微曲下?的颈线, 与半张玉脸都枕在烛火的火光之中,头顶插着一根浅色玉簪,仿若敛翅的白鹤,静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