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实在舍不得?,在邕城那两年苦读,就已经让他饱尝相思之苦,若自己不找机会见太子,只早朝那远远一面,又如何能满足内心欲求?难道就全靠夜里那双手吗?

楚郁仿佛知道他的忧愁之处,从袖中掏出一根青色丝带,递了出来。

轻柔的嗓音落进?嵇临奚的耳朵中,“日后若嵇大?人想见孤,就将这条丝带托宫人系在御花园里通往东宫那条绿道的七叶树下,月上柳梢头时,孤会出宫去往民顺楼,赶赴嵇大?人的约。”

原本满心的失落转为欣喜,嵇临奚跪在地上,仰头伸出双手接过那条丝带,“临奚知道,多谢殿下为临奚考虑,临奚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期待!”

朝阳映得?宫廷熠熠生辉,仿佛洒了金子一般,走出京兆尹院的嵇临奚迎着满面阳光,只觉得?心情也?轻快极了,余光落在手中的青色丝带上,怕风把它吹走,他将丝带握紧一些?,朝着御史台走去。

快到御史台,他加快脚步,却见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七品官服站在树下,仰头望着空中的云,看起来极是出尘脱俗,好一个?离世?君子。

但真?的是离世?出尘的君子,又怎么会踏入科考仕途为官呢?

厌恶透顶的人,嵇临奚一眼就看出对方是谁,除了沈闻致那个?装货还?能是谁?

他笑都落下来了,却在那人投来视线时又挂上满脸欣喜惊讶地迎了上去。

“沈兄,是你啊!”一边走一边将丝带不动声色收进?自己的袖中。

沈闻致看他走近,颔了颔首,“嵇兄。”

他当然也?看到了嵇临奚藏东西的动作,知道那大?概又是太子赏赐之物。

“沈兄怎么来御史台了?”嵇临奚询问道。

以往都只有自己去翰林院找沈闻致的份,这还?是第一次沈闻致来御史台外面等他。

沈闻致神色淡淡地说:“我手中的编书写完了,今日翰林院无事?,想来看看嵇兄平日里在御史台都做些?什么。”

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就是看御史□□自负责的案子卷宗,看御史台和大?理寺联合负责的案子卷宗,看刑部?的大?案卷宗,能查的案尽早查,然后时不时去台狱审讯犯人,改进?审讯手段,再看有没有需要弹劾的官员。

但这些?和你有个?什么关系?

嵇临奚心中暗戳戳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欢迎至极的高兴样?子,将沈闻致带进?御史台。

御史台是嵇临奚的半个?大?本营,他有的是拉拢人心的能耐,在御史台待了这么久,那些?手段一用,就是左右逢源,哪怕是心中不喜他这些?手段的,也?难以对他冷脸,见面都要打声招呼,还?要与?他聊几句。

嵇临奚一一回应,带着沈闻致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让沈闻致坐,命人给?沈闻致倒了一杯茶,沈闻致对那人道谢,端着茶坐在一旁,望着嵇临奚。

嵇临奚知道沈闻致望自己,但那又如何?若是在这之前,他致力模仿沈闻致时,见到沈闻致,或许还会心虚那么一刻两刻,但太子说用铅粉伤脸,他不用学,做自己就很好,脸呢,他自然是洗干净了,行事?风格也?如往常一般,他最多学一下沈闻致的文人气?度,沈闻致还?能拿他如何?

沈闻致自然是不能拿嵇临奚如何的,他也?对嵇临奚学自己没意见,但此?种行为方式与?嵇临奚的躲避选择让他将自己与?嵇临奚初初认识时直到现在的事?都回忆了一遍。沈闻致是何等聪明的人,从前欣赏嵇临奚的文识才华,更欣赏嵇临奚以平民之身高中探花郎,亦是被嵇临奚看似恳切的为民为国之言暂时欺瞒,于是将嵇临奚视为好友,也?不介意帮扶对方,但察觉到嵇临奚的小人行事?苗头,就已经生起提防来。

他不能随意踏入太子与?六皇子的争斗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风骨。

在更年少时沈闻致接触皇帝,就已经察觉到皇帝对太子的嫉妒,皇帝之所以对他大?加赞赏,令他天下扬名,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遮掩太子,不让别人注意到太子的存在。

甚至皇帝询问他对太子即位的想法,言语中藏着试探他是否与?太子勾连之意。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

他不可以是太子的人,至少现在不能是。

太子与?他之间,亦是心知肚明的一场戏。

太子朝他示好,他冷淡拒绝。

如此?皇帝才会安心。

嵇临奚从自己这里学了什么,拿了什么,又骗了自己什么,沈闻致并不生气?,也?不在意,但嵇临奚若真?是一个?口蜜腹剑虚情假意的小人,只恐后面叛了太子,对太子造成伤害。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第125章 第 125 章 贺太子生辰

嵇临奚让人给沈闻致端了杯茶后?, 就全然当沈闻致不?存在?,一会儿看这?本卷宗,一个看另外一本卷宗, 时不?时提笔在?自?己的簿子上记着什么,还动不?动叫人过来?, 拧眉询问案件进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水都喝了几回了,这?才?装作反应过来?的样子, 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哎呀!瞧我, 都忘记沈兄还在?这?里了。”

“见谅,见谅,沈兄, 实在?是太忙了,这?……”

沈闻致端庄坐在?椅子,说:“无事,嵇兄忙,我在?翰林院闲人一个, 在?御史台待多久无甚影响, 嵇兄不?用顾忌我。”

嵇临奚假惺惺说:“沈兄真是胸怀宽广, 圣人心肠。”

沈闻致静静看他不?说话。

也是到了中午用膳的时间,在?宫里办公的, 宫里都会负责餐食, 嵇临奚的送了过来?,他见沈闻致还没走,不?情不?愿地留沈闻致吃饭, 本以为沈闻致不?会与旁人一起吃,听到他挽留会知情识趣地离开,不?想沈闻致答应了。

这?一答应,嵇临奚就知道?沈闻致是来?者不?善了。

他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思索怎么惹了沈闻致,面不?改色为沈闻致添饭,端着碗筷送到沈闻致面前,“沈兄请用。”

沈闻致接过碗筷,道?了声谢。

宫里寻常官员的饭菜都是两菜一汤,这?样的菜量对嵇临奚当然不?够,坐下以后?,他熟练的从怀中摸出晨早从府中带来?的油饼,夹了一筷子菜卷进饼中,一口?咬了下来?。

“嵇大人,又吃从家里带来?的饼了。”一个来?送卷宗的御史说了句。

嵇临奚说吃多些待会儿好干事。

为官说话也是一门艺术,若说吃不?饱待会儿没精力?干活,就是说朝廷苛待官员,官员上值连饭都吃不?饱,在?御史台的都是弹劾别人的,深谙其中口?舌之?道?。

“沈兄,多吃些。”嵇临奚一边吃自?己的饼,一边字字关?心沈闻致,说:“你身体太文弱了,多吃点,长点肉也是好的,我瞧你,总是生病,看着让人心疼。”

他的关?心,看起来?实在?是真切无比,看不?出半点虚假。

又有谁能想到,他心里想的是最好一场病让沈闻致早死早超生。

沈闻致看着他真心关?心自?己的模样,又看他清贫吃饼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也慢慢变得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