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母亲若还在,父亲还会这般偏袒温绮罗吗?我还会被许配给那…那粗鄙之人吗?”
绿盈叹了口气,也是心疼自家主子,轻轻抚着温诗河的背,“女郎,您也别怨主君,这乱世之中,女子终究是身不由己。只是…只是苦了您了。”
温诗河将脸埋在绿盈怀中,哽咽道:“我不甘心!凭什么她温绮罗能得尽宠爱,而我却要…”
“女郎慎言!这府中…如今可是二娘子如日中天。”绿盈小心提醒道。
闻言,温诗河更觉凄楚,明明自己才是主母的亲生女儿,却不得父心。可笑父亲一世只惦念母亲一人,竟如此厚此薄彼。
“也不知青玉姑姑,在庄子上过的可好。”温诗河幽幽地说道。
绿盈垂着头,不敢做声,这女使奴仆只要被送去庄子,也就自此与主家没什么渊源了。
温诗河不言不语地从梳妆台后的匣中拿出一叠银票,转而吩咐道,“去安排些人,到京郊,把姑姑请回来。就说我时有梦魇,思念母亲的紧。还需姑姑在侧服侍,才能安寝。”
绿盈脸色一白,“女郎,姑姑是戴罪之身,若主君知道……”
“只要我允了他定的那桩婚事,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只需按我吩咐去做便是。”温诗河眼里温存不复。
她的指甲已然嵌入掌心,却丝毫不觉疼痛加身。
不,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她才是备受瞩目的嫡长女。
她该有满京女郎们最艳羡的婚事。
既父亲狠心如此打发了自己,那这由父母之命的好姻缘,怎的不落到她温绮罗头上!
单是这么想着,温诗河似是下定了决心,眼底蕴出的阴鸷感,让整个人的气质凛然一变。绿盈不敢再多问,取了银票就匆匆告退。
独留她一人,对镜空坐,在这清寂至极的府院里。
第68章 得女当如温绮罗
待得温长昀与温绮罗抵达大营,已是破晓时分。
营帐内,将士们方操练完毕,见到温长昀带着温绮罗前来,皆是一愣。温绮罗一身素衣,发髻高高用金环挽起,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英气。
“爹爹,女儿想请诸位将军移步校场。”温绮罗对着温长昀盈盈一拜,眼中满是认真。
温长昀虽心中疑惑,却也依言吩咐下去。
不多时,校场上便聚集了众多将领,皆好奇地望着这位温家娘子。
温绮罗走到校场中央,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曾引起“震天巨响”的黑色圆球。她将圆球放置于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爹爹,诸位将军,且看好了。”温绮罗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将火折子点燃,缓缓靠近黑色圆球。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那火苗触及圆球的瞬间,一股白烟骤然升腾,紧接着,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校场上尘土飞扬。
待烟雾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校场中央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校场的硝烟尚未散尽,先前那震耳的巨响仿佛冲破了天穹,将士们愣怔在原地,一片鸦雀无声。
温绮罗指尖划开微薄的烟尘,慢条斯理地将那火折小心熄灭。
她微微仰首,手握着仍微微发烫的火器残壳,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从容,与她这般年纪毫不相称。
想也知道此物若用于战场,那还不得把蛮子兵身上砸出百八十个血窟窿?
可此物,竟出自一娇娘之手。
“诸位将军,不知此物威力如何?”她语气轻缓,扫视众人。
这一言,先打破了一众男儿将领的失态。他们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敢先开口。
温绮罗那一身飒爽的装束在残阳初升的光中,却叫人看得目眩神迷,而心底又隐隐泛着寒意。
便是那些半生戎马,上阵厮杀、伤痕累累的悍将,也不曾见到过这般震撼人心的术器。
“温娘子,这…这可是仙家妙术?”终于,有个年长几分的副将壮起胆子问道,几分恭谨,几分探试。
温绮罗唇角微扬,迤逦荫翳的光彩在眼瞳中流转,“张将军说笑了,这不过是借天地之理,制出些微物,助我军此战大捷。何来仙家之说?”
可她的话仍未解开众人心头疑困,顿时有身后的小将惊呼道,“这不会是什么妖法吧?”
温绮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道:“此乃火药,并非什么妖术。小女今日前来,便是要将这火药献给家父与诸位,助我温家军早日平定敌寇,凯旋回京。”
温长昀看着那深坑,心中震撼不已。他虽不知这火药究竟是何物,但其威力之大,足以改变战局。
还未及说些什么,另一将领回过神来,一捋胡须,满脸感慨,“妙,妙得很!大将军,上苍特赐下贵女相助,此战必捷!我半生征战,竟从未见这般厉害的法器,到底是大将军教女有方,才让我军得此奇招!”
此话显然击中了众人心中赞叹之意,其他将士此起彼伏附和道:“大将军得天下才媛,此等机巧若配入军中,不仅可定边,还能震国门啊!”只是众将领的神态间恭敬的同时,也夹杂着几分畏惧。
这娇娘能做出这般威力的杀人利器,谁知还有什么没拿出来一观的器物?
温长昀的脸色却并未有大喜之意。
他背负双手,目光深深落在温绮罗身上,像是多年未曾真正看透自己的女儿似的。他的手指轻轻扣着身侧的木案,像笼中困兽划下的不可见的痕迹。
“绮罗,这样的物什,你是从何得来?”一声低沉问话,打破了一批将领中隐隐升起的雀跃之情。
温绮罗早料到父亲的反应,她朝温长昀一福身,垂下的睫毛恰到好处地遮住她眼中乍现的流光,“回父亲,少时绮罗多醉心书画,母舅见了只道女儿家不该一味沉迷经书著学,倒让我跟着他学些匠事。这些年女儿得了闲,看到古书中记载的稀罕物件,就想着自己做来一试。这火器,便是依书样仿造出来的。”
温长昀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那亡妻的家族早已衰破多年,那妻舅更是极没正经行事的九流之辈,自苏筝离世,温家鲜少与苏家本家走动。
又何曾听说过,苏家还有“匠事”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