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驾!”
侍卫们终于赶来了。外围一阵砍杀声。
那汉子低声骂了一句,把麻绳塞回怀里,粗暴地伸手来抓。
“放手!”皇帝自觉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又回来了,喝道。
两个黑衣人同时上前,一句废话也没有,亮出手中的剑。
林贤妃紧紧抱着四皇子,正在一旁抽噎。就骤然被揪了起来,皇帝也被一个人抓在手里。
黑衣人们边战边逃,他们武功虽高,却高不过皇帝身边精挑细选的御前侍卫,一刻钟下来,被四五个侍卫堵在河边。
黑衣人将剑横在皇帝颈上,狞笑:“你们可看清楚了,我的剑可不长眼!若再近一步,就杀了你们的皇帝,叫你们背个弑君之罪!”
皇帝若真死了,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侍卫们果然投鼠忌器,两方僵在原地。
王德也领着几个小宫人赶上来,大声疾呼:“圣人!”
他的声音尖利,伴着林贤妃的抽抽噎噎,更使人心烦了。
几个侍卫机警地交换了下眼神,不断移动,彼此配合间,将黑衣人压到河边。
有人喝了一声,又亮出长剑。但皇帝何等重要,总不能这会儿就一刀杀了。
他的长剑悬在空中,皇帝见机,往右一滚,眼看要滚出缺口。
别的人还在紧张地与侍卫对峙,那个黑衣人举着剑上前,没想下手真砍,但威慑的姿态摆得很足。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扯住林贤妃,往剑锋下一送,骤然炸开血光。
“圣人”林贤妃只来得及喊出半句,便没了声息,至死还张着惊慌失措的眼睛。
没人想在这时候见血,这一下太过突然,那人意料不到,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皇帝觑个空子,抱住四皇子就跑。
裴明彦和另一个侍卫立时跃起,乒乒乓乓几剑,寒光闪闪,将皇帝和四皇子纳入保护圈。
另一边,宫城。
城南异变陡生时,谁也没有预料。三日前皇后察觉宫中生变,也不过是得知皇帝欲去城南看逃生密道。
因不知他是真要逃,还是只是怂了提前去看看,商议之后,决定不必打草惊蛇,只是需重整长安防务,内外均需整肃,务必要跟铁桶一般。外加继续严密注意皇帝行踪也就罢了。
但不论如何,密道处都不该出现喊杀声。
事态已经变了。
下人来报时,舒宜正在越国公书房,闻言便和越国公深深对视一眼。
越国公果断道:“我去集结府兵,援助城防,你现在即刻入宫!”
舒宜急忙忙坐上马车,行至宫门前,见门禁依然森严,侍卫按部就班,尽忠职守,心先放下八分。
至少,皇宫还在皇后的控制之下。
一名小黄门在前,引着舒宜向未央宫的方向去。沿路鸦雀无声,空无一人,偶有拿着腰牌行色匆匆的宫人,其余宫殿皆是大门禁闭。
小黄门边走边解释道:“皇后娘娘已下令各宫严守宫门,闲杂人等不得擅出。有私下乱走、暗地勾结者斩。”
未央宫是皇帝日常起居之处,就在上朝的宣室殿后面不远。舒宜入内时,其余人已经都到了。
殿内人不多,皇后独坐上首,二皇子坐在她身侧,其下排列的是三省几位大人,和几位将军。
“圣人在城南遇袭,对方是突厥人……”一人显是掌管城南防务的,将事情娓娓道来,末了,道,“如今已派人沿着护城河去找了。”
季老将军拱手道:“我麾下的左护军已全数交由长安城防,尽由舒将军统领,眼下重中之重,是严守城防,阻击突厥人。”
又是一堆七嘴八舌,有人主张撒出充足兵力四处搜寻,有人认为皇帝地位尊崇,遇袭的消息万万不能泄露,当压住消息,秘密行事。
皇后高坐在上首,突然静默地一抬手。
有一官员便恭敬地躬身,语带催促:“还请皇后娘娘尽快下令,救回圣人。须知国不可一日无君。若圣人遭袭,只怕国本动荡!”
舒宜仰头,和皇后对视一眼。她骤然起身,在大殿中央跪下,道:“臣也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突厥狼子野心,派军进长安,试图掳走圣人,当务之急,是安民心,稳社稷,不能任由突厥人挟持皇帝,要挟大桓。”
她顿了一顿:“中宫嫡出二皇子,人品贵重,甚得民心。值此危急存亡之际,臣万死,恳请二皇子登基,以安民心!”
她声音清脆,如金石相击,而殿内静得可怕。
几息过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对舒宜怒目而视,又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三思,楚国夫人以臣议君。圣人无过,便妄言废立之事,此事大逆不道,万万不可!”
五十三
护城河畔。
能被皇帝选中做逃生密道的地方,自然是偏僻安静,少有人迹。这个优点在面对突厥刺客时,却变成了确凿无疑的缺点。
皇帝拉着已经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四皇子,两人缩在三个侍卫身后,身子有控制不住的颤栗。往日里至高无上、人人皆须跪拜的九五至尊,落到这个境地,仍然颤抖如风中落叶。
突厥人看起来也并不轻松。
“要什么?只要我还是大桓的皇帝,管我是软弱还是强硬,只要你要的东西我能给,就可以谈。况且,令一个软弱的皇帝活着,不是对你们有利得多吗?”
其余两个侍卫周身多处伤势,但见情势逆转,又似乎涌上用不完的气力,紧握兵刃,以身为盾,奋力抵挡着黑衣人:“你们先走,援兵就快来了!”
“万万不可!”皇帝忙叫道。
皇帝强撑着喊出一声:“别、别……听朕说,都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