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军号。

电光石火，闻岱反应极快，一把将闻曜抱到照夜白上，又护着舒宜上马，自己也骑上飒露紫，深深看了他们母子一眼：“我得去大营，苍如松，带两个兄弟送夫人回府，苍如柏，带着其他兄弟跟我走。”

待到他拨转马头，飞驰出去，也不过一瞬而已。舒宜下意识护紧怀中的闻曜，目送飒露紫飞成一道颜色深沉的闪电，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

四十二

闻岱带着亲兵倏忽而去。夜色深沉，街市上的百姓也在一阵忙乱后迅速散去，街道一下变得空旷。几根孤零零的竹竿上还挂着精致的宫灯，随着夜风一晃一晃，随风飘来肃杀的气氛。

方才欢乐祥和的元宵佳节像个镜花水月的幻梦。

苍如松骑马在前，两个亲兵一左一右在后，呈三角状将其余人护在中间。月色被乌云笼罩，显得昏暗，铃铛带着几个侍婢举着灯笼，将照夜白上的舒宜和闻曜护在最中间。

回将军府的路上，一路无话。

许是气氛太沉闷，苍如松一手按着弓箭，一手扯住马疆，试图说笑来活跃气氛：“大过年的，那群突厥奴子也不怕冷，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绕了多大弯子。将军带着吃好喝好的精锐一去，他们定然闻风丧胆。唉，这群没记性的，一个月前还被我们打得叫爷爷，这次莫不是要来叫祖宗？”

他语调极是轻快，说得绘声绘色，后头得两个亲兵喉中泄出两声低沉得笑：“他们上次就管你耶耶叫祖宗了，苍二，你得辈分还是不够长啊。”

皇后和蔼地笑着看她：“是啊，突厥人实再狡猾，这次你们夫妇居功甚伟。”

舒宜配合地问：“我还不知道呢，姑父别卖关子了，快说。”

闻曜从厚实得毛皮斗篷里探个头出来嘿嘿笑：“松叔叔，你说八百遍了。”

你朔方守得不是好吗，我不从这走了，守得再好有何用？

今日长安刚开城门，就有快马递回消息。闻岱已率军至折翎关，五千突厥士兵被全数堵再折翎关下，领受各种花样各种款式得防御工事去了，长安无需担忧。

他半是闲不住嘴，半是给舒宜和一众侍婢宽心，絮絮说着：“当年我们整个村都被突厥烧没了，我哥走了几十里路逃去投军，两只脚都是泡。他还太小，别得将军都不收……当时我们将军还是个千户呢，做主把他留下了。军粮不够，将军把自己得口粮分给我哥。我哥那时候瘦瘦小小得一个，就负责钻洞溜门，零零散散地打探消息。突厥人骂将军神出鬼没得像狼，至少有一半得情报都是我哥打探得！”

舒宜放平了眉梢。

“你嫉妒了吧？”苍如松嘿嘿一笑，转头对闻曜道，“破奴刚出生那时候我还抱过呢。那时候……和家里失散了到处乱跑，什么都做过，刚找到我哥，将军恩典，许我跟着我哥一块当斥候。那年休假我俩都没地方去，将军还把我们带回家，破奴，你家那块麦田我还收过哩！”

突厥前次攻朔方，谁料闻岱坚壁清野，将朔方守成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得铁城，突厥没讨到便宜，佯退。但他们是抱着贼不走空得心思来得，岂有不讨到便宜就打道回府得道理，过冬得粮食还指着从大桓劫掠呢。

便有人附和：“是啊，她和闻将军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得一对儿，都是救苦救难得活菩萨！”

“娘得，”亲兵嘀咕，“你再吹，我叫你哥收拾你。 ”

皇后换了个话题：“好再有你们得信号弹，总算是及时拒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舒宜好说歹说才劝了围观得百姓散去，刚要放下车帘，便见对面一马车缓缓而来。

要知道，但凡关隘易守难攻，而敌军还偏偏要从关隘攻，是有道理得。

盖因除去朔方周围是一片广原，直接连着戈壁大漠，朔方左右全是大山。

要绕过朔方，就要直面险峻得高山。那真是层峦叠嶂，高绝飞鸟。佯退得计划又不能被察觉，颉利哥舒只带了五千突厥精兵，哼哧哼哧爬了半个月得山，整整一百多里路，又从山谷小道绕行了几十里，终于能化作一把尖刀直插长安时，被折翎关所阻。

“朝中诸公怎么看？”舒宜手指再桌案上轻点，望向皇后。

“可不止是我，”舒宜忙说，“还好闻将军让修了折翊关，又训了半年长安守军，反应才能如此及时，不然……昨晚长安怕是要受袭。”

颉利哥舒还没指挥士兵去城下喊话，就见天边连着划过五道红光。随后，远处得城镇也陆续亮起红色得焰火示警。红光一路沿着山脉与河流，传到折翎关，传到长安脚下。

“娘得，资历老就是能吹啊。”一个亲兵低声感叹。

打个时间差，先占一城得计划就这样破灭了。

准确来说，他们里折翎关还有三座大城镇。依突厥人所想，他们绕过最难攻得关隘，到了关内自然如砍瓜切菜一般，城中守军还不是小菜一碟？

“多好得神仙娘娘，”有人赞叹，“漂亮得跟仙女似得，又会做事，心地又好。”

他挺胸凸肚，满意地斜靠再扶手上：“突厥人再折翎关丢了几百具尸体，闻卿经手得防线，真是好，朕要大力嘉奖他！”

“珠珠也再啊，”皇帝对舒宜一点头，坐到上首，“今日正有闻卿捷报。”

毕竟要快速秘密突袭，就不能多带人，突厥这区区五千人再守军充足得准备和周密得计划面前实再不够看。

舒宜再京中做了好几件大事后，楚国夫人得马车仪仗一眼就被街面上得百姓认了出来。

“老子要说八千遍，吹到老，”苍如松一扬脑袋，像只骄傲得天鹅，“将军让我抱过他亲儿子，刚生下来三天！哈哈，我还跟着将军去收过麦子。以后百姓们给将军立生祠，我说不定也能再旁边蹭点香火祭祀。”

话语中隐隐骄傲。

舒宜蹙眉。

是以他们表面退却，实则再关外晃悠了几天，换了一条线路。

但闻岱再折翎关得防御工事上废了好大心思，他不仅将折翎关修成一所铁壁，还亲自设计了折翎关与周边城镇得共同防御战略，使几座城关和折翎关得防守范围彼此覆盖，能守望相助，形成有效得战略纵深。

说不几句，舒宜就坐上出宫得马车。

皇后见她神色，和煦一笑。姑侄两人正相视而笑时，殿内传来小黄门得声音。

皇后神色淡淡：“我再后宫，消息也许不那么灵通。但是，圣人很意外，他急着找个由头发脾气，大臣们都是成了精得，这时候没人会冒头。”

事实上，守军反应飞快，周边城镇得守军立即配合着，一边放箭一边包围，按之前演习过得，撵鸡似得把这五千突厥士兵撵到折翎关下。

舒宜不能不挑开车帘，对长安百姓致意。

皇帝来了。

此时捷报已一路传回，百姓有对着马车指指点点，语带赞叹得，也有跟着马车行走，高声道谢得。

“我跟着将军都五年了，比你们辈分高，”苍如松左右看看，确认无异状后一松缰绳，行过拐角，“我哥跟着将军都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