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笙微怔,摇头道:“不曾有。”

那郎君哑然一笑,指着旁边那只立着的兔子道:“这两只本是一对,小娘子若是有意中人,便一起买下,现下若还没有,某便卖你一只。那一只便再等有缘之人吧!”

这话似是在说兔子,又似是在说杜时笙,不过,语气中全然无调侃之意。杜时笙便不在意,交了钱将兔子拿在手中把玩,只见兔子底座上刻着几个蝇头小楷。

杜时笙低声念道:“莫失莫忘。”再仔细一看,那兔身上有一块小豁口,是用来栓花络子的,栓了络子便可以挂在腰间,挂在扇柄之上或是悬于屋内,杜时笙越看越是喜欢,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荷包之内,打算回去烦孙阿婆给打个漂亮的络子。

杜时笙又在荣康坊继续转悠,忽的看见一份卖饮子的,心念微动,忙上前去买了一份饮子。待她拿着饮子正欲离开,忽听到一阵喧哗,几个身手矫健之人正往她来的路上疾奔而去,惹得人群一阵惊呼。

恍惚间,杜时笙似乎见到一个脱尘的背影有些熟悉,似是魏修晏?他来这里做什么?

那卖饮子的也十分好奇,正巧见有商贩着急忙慌地推车过来,便拉着问道:“前面何事?引得这么多差爷赶过去。”

那商贩面上仍有惊恐之色,停在饮子摊位前,小声道:“据说酒楼里死了个人,大理寺的官差正去抓人。”

卖饮子的十分惊诧,双眼圆睁,问道:“好不容易这几年清明安稳下来,竟又出了此事。死的人是谁?”

那商贩摇摇头:“那如何知道。只知道杀人的似是个胡人,这事太晦气,我也未太过上前,赶紧往这边来了。”

杜时笙听了二人低语,心内狐疑,这荣康坊竟死了人,也不知这死者是何身份,若是个达官显贵,又不知要牵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来。

听说那杀人者竟是个胡人?杜时笙立时想起了新交的朋友葛萨,不过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葛萨那急着回家的模样,应该早已到家了吧。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偷潜厉坛救巧环 葛萨枉入……

却说荣康坊因着命案一阵骚乱,杜时笙虽身在荣康坊,但她不喜凑热闹,瞧着手中的饮子,心内做着其他打算。

她趁着人群往出事之处涌动,她便逆着人流,走出了荣康坊。沿路买了几块糕饼,一路快步疾走,也不去其他热闹地方,直奔厉坛而去。

厉坛此时已无白日时的喧闹庄肃,各路神像早已被衙门小吏送回神庙,此时唯余寂静一片,唯有坛上微暗烛火萤萤闪烁,衬得黑夜有一丝诡异可怖。

杜时笙就着烛火之光,找到了凌王府郡主的替身所在之处。此时,她正跪在西南角石柱之侧,手脚用枷锁铐在石柱之上,头低低垂下,身体纹丝不动,唯有凤冠上的坠子随风微微摆动,远远看去,犹如一座石像。

“小娘子……”杜时笙蹲在她身旁,轻轻唤道。

那替身女郎猛然抬头,一双泪眼中满是惊惧,见是一个温柔貌美的小娘子在面前,才稍稍平静下来。

杜时笙见她嘴中塞着木梨,便伸手为她取下,将自己买的饮子和糕饼拿出,柔声道:“小娘子渴不渴?儿带了糕饼和饮t?子。”

说着,杜时笙轻轻将饮子放在替身女郎干裂的唇边,缓缓抬起。

那女郎已是两日滴水未进,此刻早已口干舌燥,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她还记得白日之时在人群中见过杜时笙,她正自绝望无助之时,视线扫过人群,见到这个小娘子在人群中十分出挑美丽,又满眼的悲悯。不成想,这四目对视竟换来她今晚只身涉险来帮助自己。

那替身女郎锁在石柱上动弹不得,只能直直看着杜时笙,泪水涟涟。

杜时笙又拿着糕饼喂她,那女郎吃了几口便摇了摇头,不再吃了。

杜时笙见她神色哀戚,知她是悲伤惊惧至极,不思饮食,只好劝道:“儿瞧着今晚星稀月朦,两日之内定会下雨,娘子莫怕,不日便可回去了。”

那女郎听她说的肯定,抬头看了看天,果见月亮边缘朦胧模糊,云疏星稀,便收了泪水,点点头道:“多谢,小娘子。”

杜时笙拿帕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叹口气,道:“都是别人的儿女,在那动弹不得,连水都不能喝的滋味,儿最是懂得。但娘子这仅是一时的,撑过去便好了。”

那女郎仔细瞧着杜时笙年轻的脸,不知她到底经历过何事,回味着她的话,缓缓点头,说道:“小娘子所言极是,巧环记住了。”

“你叫巧环?”杜时笙微笑问道。

巧环点点头,正要问杜时笙姓名,却听到远处有人声传来。

“可惜今日不能痛喝一场,这一夜熬起来,熬煞人了!”

“穆七,你还抱怨什么?巧环还在那锁着呢,比起她来,咱们就烧高香吧!”

显是凌王府负责看守巧环的侍从吃饭回来了。

巧环赶忙摇头示意杜时笙快快离开。杜时笙只好给她塞回木梨,拿起饮子和糕饼,矮着身子准备偷偷离开。

谁知,匆忙间,她踢飞了一颗石子,石子骨碌碌滚下了厉坛。

石子的声音穆七二人警惕起来,他们朝这边走来,口中问道:“谁在那里?”

杜时笙赶紧躲在旁边另一石柱之后,不敢再动。那二人脚步声渐近,杜时笙只听得自己心跳之声,砰砰乱响,一颗心似是要冲出胸膛一般。

就在那二人马上要发现杜时笙之时,只听得一个熟悉的清润之声响起:“大理寺例行视察,你二人可是一直守在此处?”

魏修晏缓缓从黑暗之处走出,站在穆七二人面前。不仅唬得穆七二人一跳,也吓得黑暗中的杜时笙花容失色,不知他已经静悄悄站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看见自己方才偷偷给巧环水喝。杜时笙悄悄侧头望去,只能看见他的青绿袍服和乌靴,也不知他面上是何神色。

穆七二人自是识得魏修晏,见他面沉如水,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之意,只道他发现了他们擅离职守之事,吓得忙躬身行礼,道:“我二人一直执守此处,方才听到声音,还道是有贼子来偷祭品,原来是魏寺正巡查。小的不扰寺正办事。”

魏修晏缓缓在厉坛之上走了几步,只见巧环煞白了一张脸,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己,心下颇为不忍,走上前去,躬身将巧环口中的木梨取下,朗声道:“既是祈福,需得祷念救苦宝诰才是,口中塞着木梨,就不怕被神明降罪吗?”

穆七二人忙点头称是。

“今夜你二人仔细看守着,大理寺的人很快便到,若是有什么闪失,自去大理寺报道!”魏修晏面无表情道。

穆七二人听他语气肃然,心知定是有事发生,脊背不进发凉,赶忙下了厉坛,自去坛下二人打地铺之处拿起家伙,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厉坛下执守。

魏修晏见他二人离去,从地上默默拾起一物,转身走下厉坛。

经过杜时笙藏身之处时,他轻咳一声,不做停留,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杜时笙趁着这三人离开之际,忙悄悄沿着石柱后面一路疾走,待到走至再也瞧不见厉坛的烛火,一颗心总算是回了胸膛之中。若不是魏修晏来这一遭,穆七二人定然就发现自己了。杜时笙回想起方才魏修晏轻咳那一声,心内打鼓,总觉得他是有意为之,再想起他方才让巧环念救苦宝诰,给巧环拿下木梨,似是……也在暗中相助?

思及此处,杜时笙只觉得魏修晏似也不是那般高高在上的疏离之气,竟是一个怀瑾握瑜的人物,看来小五儿的一腔崇拜,也不算错付。

只是巧环……杜时笙抬头看了看月晕,长长叹了口气,只盼这雨快点下来,巧环便不用再受这罪了。

杜时笙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着,路上见一队人马正往厉坛方向疾行,急忙让道躲在一旁,心中疑惑,这情形似是有事发生?